关键线索获得，两人却开心不起来。
真相太过残酷，这有别于以往的案子。
哪怕真的抓到幕后主谋，一样无法获得破案的快感。
“走吧……逝者已矣。”章琳拍拍秦悦的肩膀叹息着说。“我们越快行动，就能越快避免更多像她一样的人被害。”
“嗯。”
走出冷冻库后，秦悦心里渐渐生出一丝不安。
罗浩没有在外面巡逻，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这似乎只是诱因——气氛太过沉寂。
“糟糕，是不是陈局提前到了？”章琳突发奇想。“他发现罗浩放我们进来了，所以把人调走然后在门口堵我们？”
“按照陈局的脾气，他应该会大发雷霆直接叫人进来把我们带走才对。”秦悦神色凝重地回答。“当然，我指的是以前的陈局，现在不好说。”
“什么意思？”
“风蓝路研究所曾遭到那个组织的袭击，背后的原因是有人泄露木偶人被转移到那里的秘密。知道这件事的刨除你我还有十五个人，其他人的嫌疑基本都被排除，剩余的话不用我继续说了吧。”
章琳没有回话，只是低头沉思。
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她原先也觉得陈海康不对劲，但被秦悦这样详细地论述，似乎陈海康是叛徒这件事已然铁板钉钉，情绪自然不佳。
“我也只是推测，你别着急。”
章琳可以说是陈海康最优秀的徒弟，她也一直拿陈海康当榜样。秦悦知道这一点，虽然真相八九不离十，但现在还是给出了一些安慰。
“嗯……”
“可能是去厕所了吧，哈哈~”秦悦微微抖动肩膀说。“不管怎样，要到门口了，希望陈局千万别在那等着我们。”
她的祈祷很快得以应验——即将接近走廊入口的时候确实有一名男警察出现。虽然不是罗浩，但也不是陈副局长。
“柯队？你怎么在这？”
章琳疑惑着说，紧随其后是更为糟糕的内心呼唤。
刑警1队的队长老柯一直和她看不对眼，很多次会议上都与她有过争执。被他撞到还真不如被陈局抓到来的痛快。
“我在这等你们。”谁知柯队今天一反常态。他没有露出抓她们现形后小人得志的笑容，只是温和地看着她们。
“……呃你有话直说，这样很恶心人啊。”
章琳从里到外打着寒颤。
柯队仍旧笑眯眯的，但下一秒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却猛地抽出，一把只有半只手掌般大小的迷你手枪被紧紧握住。
枪口，正对章琳。
“——小心！”
秦悦和柯队不熟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基于章琳的怀疑她便默默打量着柯队，因此也是率先反应过来。枪声响起的同时她几乎使出浑身的力气一跃而起，将章琳推向一边。
章琳落地后也反应过来当即掏枪回击，即便是这种突发状况也保持着相当高的精准度。
子弹击中男人的膝盖，令其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章琳迅速冲过去夺走手枪，并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以手铐锁住。
去除对方所有的威胁后，章琳又急忙赶回秦悦身边。
外面听到枪响的警察接二连三跑了进来，包括罗浩。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秦悦以及章琳哭吼着让他们打120叫救护车的样子，罗浩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他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而已。
“——120！快打120啊！救护车啊！”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啊！救人啊！”
章琳发疯般瞪视着围成一排傻愣在原地的警察，不住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吼。
“快快、快打120！”
警察们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纷纷行动起来。
“我们先去找卫生科的同志来做下紧急处理！”
“老方，去巡视下周围确保排除所有威胁！”
“注意保护现场！”
“柯队，我们马上帮你把手铐解开。”
“——不能解！”章琳呵斥住不明真相还以为柯建也是被害人的警察，一瞬间怒火染满整个眼球。“柯建就是妄图枪杀我和秦法医的凶手！”
此话一出简直四座皆惊，余下几名警察对于章琳的指控有些手足无措。罗浩最先反应过来，他明白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连忙喊道：“快去调录像！”
他也难以相信章琳的说辞，但调录像就能查明一切。
何况柯建此时一言不发，更是加重他身上的嫌疑。
“我是卫生科的黄丹！麻烦让让！伤员在哪？！”
“黄老师——这边！我们在这边！柯建是凶手不要管他！”章琳双眼瞪得通红，脸上混乱一片已然分不清是汗是泪，渐渐沙哑的嗓子却仍然拼尽全力发出呼喊。
听到她的话黄丹也是一惊，但从现场情况来看的确秦悦伤势更重需要马上得到治疗，便对跟她同行的下级警医低声说：“你负责处理柯队的伤口。”
“是。”
“琳子，什么情况？”黄拎着医疗箱来到章琳身边。
“我们从冷冻房出来，走到这里遇到柯建，他说在这等我们，结果突然朝我开枪了。”章琳努力让情绪平复到能把事情讲清楚的程度，后半句说完却还是哭出了声。
“秦悦帮我挡了子弹——呜呜呜！黄老师你快救救她！”
“好好，你先别急，把她抬到这上面放平先看看伤势。”黄丹耐心指引着章琳，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秦悦放到常温垫上。“动作慢点，千万别急。”
秦悦早已陷入昏迷，这不是好兆头。
黄丹开始用器具检查秦悦的伤口，老练的行医经验与强大的心理素质充分展现，可看着冷冰冰的仪器贴在秦悦血肉模糊的肌肤上运作，章琳的嘴唇还是在不自觉中咬出鲜血。
她走到同样接受治疗的柯建身边一脚就把医疗箱踢开，通红的双眼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杀意。
“你干——”正想给柯建清洗伤口的警医本想呵斥，后半句却在接触到章琳触目惊心的眼神后硬生生憋了回去。
“琳子！”黄丹在那边用力喝道。“不要胡来！”
她当然明白章琳的心情，但绝不能放任其做傻事。
黄丹的声音让章琳稍稍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喷涌的怒焰压回心底。
对警医道歉后她蹲下身，低声问向柯建，“你…到底是谁？”
“……”
柯建没有回应。
他面无表情，仿佛一台失去动力的机器。
“回答我！”
“……”
“混蛋……混蛋！”
柯建的沉默让章琳的火气又冲上脑。
她发出凄厉的尖吼，掏出手枪直指柯建的头。
“琳子！”
“章队！不要冲动！”
“章琳！你在干什么？！”
连续的三句话直到浑厚的嗓音出现方才终止。
看到来人后警察们身体纷纷站得笔直，对其敬礼问安。
“陈局……”
陈海康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同僚间的矛盾升级导致武力冲突，却没想到章琳刚刚是真的要杀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陈海康的语气当然很重，他向来重视章琳。
“陈局。”罗浩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同陈海康讲述了一遍。
陈海康听过后也是惊愕不已，但心里仍有微微的怀疑。
“秦悦回来了？回来怎么都不跟我招呼一声！”他跑到黄丹身旁，亲眼目睹伤势严重已被架上呼吸机的秦悦后，方才彻底相信罗浩的话。
“这到底怎么回事！柯建你是疯了吗？”陈海康气得浑身发抖，冲着那头一阵吼。任职期间发生警察互相枪击的事件，要是被上头知道就糟了。
“章琳，你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谁允许你们不打报告就进冷冻房二次验尸的？！”
章琳一言不发，已经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念头。
以现在这个后果而论，她的未来将会变得非常不妙。
“陈局，是我……”
“你是脱不了干系！”陈海康狠狠朝罗浩瞪去一眼。“胆子真够大的，回头等着处分吧！”
“老陈你冷静点，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黄丹实在受不了陈海康的大吼大叫。“目前最重要的是得让秦悦的伤势缓和，你们不要吵我。”
被黄丹这样一说，陈海康虽然失面却也不好再开口。
他拿手指对着罗浩和章琳，狠狠戳了两下空气以示警告。
章琳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下。
罗浩拿了张椅子给她，但她不愿意坐，只是靠在墙边掩住面庞无声啜泣。
柯建只是被击中膝盖，算不上特别严重的伤口，简单清洗止血后就被其他警察带走关起来了——流程本应如此，但陈海康也跟着一起去了。他的命令是即刻审讯。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黄丹的眉头一直紧紧拧住，因此而起的皱纹间已然挤满汗珠，但她根本没有时间擦拭。
经过细致的观察，她已经明确秦悦伤势的程度——子弹从腹部左侧进入，轨迹呈向下斜坠趋势，肠道受损但并未击中要害器官，失血量六百毫升左右。
重要脏器未受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黄丹放下仪器缓缓朝后挪着膝盖，到达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后她终于放松地喘出一口气。那些被锁在皱纹里的汗珠也得到解放，接二连三滴落在地。
“黄老师！”
一直埋头啜泣的章琳听到动静，连忙跑到黄丹身边。
“放心吧琳子，情况已经稳住了。”黄丹递去一个温暖的笑容。“相信我，秦悦会没事的。”
终于听到期盼已久的内容，章琳好不容易干涸的眼角又一次湿润。她将黄丹缓缓从地上扶起，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没事，没事。”黄丹摆摆手说。
“嘀嘀嘀——”
“救护车到了！”
与鸣笛一同响起的是从在外面待命的男警察的喊声，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救护车就在外面了！快！”
黄丹上了年纪，现在已经有些疲累，但她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手一挥说：“——好！”
“我们来抬悦姐！”罗浩喊道。
目睹秦悦被抬上救护车以后，章琳一直交叉紧握在胸前的双手仍然没有松开。
她的心头还飘浮着莫名的不安。
救护车渐渐远去，她这种不详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黄丹既然说情况稳住，那么只待取出子弹就没事了。
可那片阴云始终无法散去。
“章队……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只是去上个厕所，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罗浩回来看见还在发愣的章琳，心情自然也非常不好受，便上前诚挚地表示歉意。
“这和你没有关系，和谁都没有关系……”章琳勉强挤出笑容说。“谁都想不到，咱们警局竟然真的会有那个组织的卧底……”
“卧底？组织？”
罗浩蹙眉，不明所以。
“你不必自责，陈局那里我会说明清楚，不会让你担责的。”章琳拍拍他的肩膀，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至于现在，你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以后尽量铁面无私。”
“好……”
罗浩错愕地点点头，目送章琳的背影远去。
秦悦倒下的现在，将由她来接手后面的事了。
章琳走向陈海康会去的地方，心中暗下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