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据本台最新消息，于10月18日晚21点22分发生的江林公园杀人事件，其凶手系10月16日在东湖救下落水孩童以及一名水上救援队队员，被广大群众授予‘英雄’称号的李原夜。”
“嘀！”
“据本报记者最新报道，死者为一名年轻女性方某珊，是凶手就职公司部门的直属领导。目前凶手的杀人动机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嘀！”
“目前警方已经加派人手，但凶手仍在逃亡当中，请广大市民群众尽量避免夜晚出门，白天出门也请务必小心。任何提供有效线索者，警方将会给予一万到五万不等的奖金。”
“嘀！”
“据可靠消息，李姓凶手平日在工作里就与被害人频频发生矛盾，两人关系非常糟糕，几次都差点演变成动手事件，而……”
“嘀！”
最后一次，李原夜终于用力按下关闭收听的按钮将这台老旧的收音机扔到一旁，躺在脏兮兮的棉被上皱眉不语。
何曾想过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那晚过后原以为未来将会非常明确，可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串又一串的事件让他发觉自己仍然很天真。
即便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却还是斗不过那些藏在阴影中耍诡计的老鼠，也许是天生就不擅长玩鬼把戏吧，他明明都已经经历过那种事情了，却仍然一点长进也没有。
李原夜发出一声嗤笑。
静默片刻，他将比收音机更快一步被甩到旁边的手机又拿回来。
手机荧幕被抬起唤醒后，画面还停留在数十分钟前与那名有段时间没联系的女人的聊天窗口上。
打在屏幕上的光影倒映出他落魄的样子。
将聊天记录又翻看了一遍，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对方发来的那句「我相信你」四个字上。
又打开和商青瑶的聊天记录，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他翻过身，将手机握得很紧，再也未发一言。
龙州市天河机场。
身着褐色外套的卷发女人站在路边满脸焦急。
她的视线中，一辆熟悉的轿车正缓缓接近。
其实是正常速度的行驶，只是她现在心急如焚才会觉得很慢。一秒钟也不想多等的她，直接跑到还未停稳的车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大小姐！”
司机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地望向跌在后座上的女人。
“——快走！去北秋路警察局！”秦悦一边坐起来一边喊。她的表情仍旧焦急无比，似乎只要耽误一秒就会天崩地裂。
“是！”
司机连忙加速。
“叮。”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被秦悦备注为小琳琳的人发过来的消息——来兴业街的星巴克，我在那里等你。
“黄哥地点变了！去兴业街的星巴克！”
她的手掌疯狂地拍打起司机的座椅。
“——喔好！”
望向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秦悦将手机牢牢捂在胸腔之间，似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不安和焦躁得以稳定。
救人的英雄转眼间变成杀人凶手，被害对象更是自己的上司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网络，官方组织对其十分重视——两天前的英雄新闻也是他们发布的，结果英雄瞬间打了他们的脸。
秦悦当然相信李原夜是无辜的，她想做的就是帮李原夜沉冤昭雪。
她打开与李原夜的聊天窗口，将两人先前的聊天消息重新看了一遍。李原夜的心思不可猜测，可他也会有那样弱小无助的一面。
她这几天把苏华对木偶人的研究报告亲自送到位于美国旧金山的世界科学局去了，期间龙州市却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连黑夜侠都被打垮了。她越想越焦虑，又看了看时间，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
北秋路咖啡厅。
章琳刚坐下十分钟，就看到窗外疾步而来的秦悦。
她特地挑选这个能看到咖啡厅大门的位置，就是为了时刻注意秦悦的到来，自己可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待到秦悦靠近，她内心随时可能暴跳如雷的情绪也就已经平息。
她需要平静的对话。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最佳构想。
“好久不……”
“尸体在哪！”
章琳本想跟有段时日不见的好友客气地打个招呼，对方却是一点不客气，上来就直入主题。
既是如此，章琳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装模作样。她的脸色骤然一冷，被压制在心底的怒焰也逐渐升腾。
“你早知道他是黑夜侠对吗？”
她微微动着嘴唇，声音如脸色般冷厉。
秦悦没有犹豫地点头，“我知道，木花山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居然瞒我这么久！”
“谁要你总喊着抓他！”
“难怪天蛇山的时候你那么激动，我真是看错你了。”
秦悦不甘示弱地说：“我们对待黑夜侠的观念不同，你也别只想着责备我——咱们能先不讨论这个了么？被害人的尸体现在在哪？快带我去验尸。”
“怎么？你还想帮他翻案不成？”章琳讥讽着说。“那么多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你想怎么翻？觉得自己也是英雄吗？”
“我从美国赶回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
听到这句话，秦悦的神色难免动容。
她和章琳从小一起长大，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自从黑夜侠出现，这种关系却发生隐晦的变化。
章琳此刻所问，于公亦于私。
“两位要喝点什么吗？”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咖啡厅的服务员仿佛如约而至。
他当然不是特别来调解矛盾的。
“我要香草拿铁……”秦悦说。“你呢？”
“和她一样。”
章琳的目光一直盯着秦悦。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这会儿才发觉到气氛的微妙，连忙离开。
“琳琳你扪心自问，刨除你想抓黑夜侠立功这个因素，你认为他真的该遭受法律制裁吗？”受到服务员的干扰，秦悦的情绪冷静下来。“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只有黑夜侠才能做到，你为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出现让你们警察变得无能，而没法看见因他而减少的犯罪率？你怎么能把私人情绪带到案件当中？”
“……他杀人了。”章琳被秦悦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当然也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过很快她就又半板起脸来。“我们调查过方珊珊的背景，她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所以不存在所谓的制裁罪恶。”
“真是他杀的吗？”
“你不要逼我……”
“找出真相，避免无辜者蒙受冤屈才是你身为警察最应该做的不是吗？”秦悦步步紧逼。“尸体的脑部有发现奇怪现象吗？比方说某种印记，或是被填充过异常物件。”
“你在说什么？”章琳皱起眉。
“你不是第一现场的负责人吗？尸检结果都不清楚？”
“……我没有参与后续的事。”
方珊珊的尸体虽然由她带回，但很快就被人转移了。
“那由谁负责？”
“……陈副局。”
谈及正经事就会展现出让人不得不为之折服的气场，话题渐渐变成秦悦主导。也可能是她这些话的出现，让章琳终于察觉到事态的异常——就算和黑夜侠有关，副局长也没必要亲自下场监督方珊珊的尸检，并对她下达禁令。
“李原夜还有三个人没调查到……这样看来陈海康非常有嫌疑。”秦悦喃喃自语，一直关注她的章琳也听到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和李原夜私下里到底有过多少次见面啊？”章琳的语气里夹杂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醋意。
秦悦没有闲心戳破她，眼下局势已然争分夺秒。
“琳琳，带我去验尸。”
“这不可能，方珊珊的尸体已经冷冻，她的家人今天晚上6点就会把她带走。”
“还有四个小时。”秦悦边说边起身，神态无比严肃。“相信我，这段时间所有事件的真相就在她的大脑中藏着！”
“……”
“还纠结什么？你也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好！我带你去！”
已经冷冻封存的尸体再次进行验尸，章琳必须要获得上级许可，但警察局副局长陈海康的反常行为让她无法进行申请——相当于是拿前途去赌了。她是想用李原夜立功，可内心仅存的良知最终指引她相信秦悦。
真相，将由她们两人揭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