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夜今天中午吃啥！”
回到家后，商青瑶立即就嗷嗷待哺。
“炸鸡腿。”
“噢耶！”她开心地举起双手。“那我去洗个澡！这段时间在医院都没好好洗澡！”
拿好衣服去到厕所后，瞥到镜子的时候她突然僵住了。
她笑得很灿烂。
正因如此，她才懵了。
在这安静得异常的氛围下，商青瑶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开始询问自己的心。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滞。
维持着呆滞的表情，可以更加清晰看到自己十分憔悴的脸色。眼里虽然全是血丝，整张脸却很干净，但也只是相对于身体。
她怎么了？
食指贴上镜面，触碰着镜子中的脸颊，她在心底发出深深的质问与自嘲。
她的心态变得不正常了。
原因似乎是对一个早就该除掉的敌人生出异样的情愫。
嘴角微微弯起苦涩的弧度。
她闭上双眼，低下脑袋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哗啦啦——”
水流如注的声响。
即使已近深秋，商青瑶还是选择洗凉水澡。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但需要冰凉的水流来冲刷和刺激这颗已被泥潭污染的大脑——
不行的，商青瑶……你必须明白自己肩负的任务。
你不能忘记自己是受谁的恩惠才能活到今天的……
如果没有白先生，你早就死在那个肮脏的下水道里面了。
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辜负那个将你视如己出的人。
你这样做是禽兽不如的行为。
白先生说过，李原夜是组织完成使命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铲除。
记住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记住那些目光给予的期待。
记住所有为帮助你完成任务而牺牲的人。
是啊……如果现在选择逃避，他日身死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可是，他们在我眼里本就什么都不算，我没有必要在乎他们的眼光。
我在意的只有白先生会怎样看待我。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对。
但为什么现在我的心里多出一种新的情感，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呢？为什么一想到它，想到它本不该存在想到未来可能会失去它……心就会隐隐作痛呢？
这不是我，不是我……
“……啪。”
商青瑶突然出拳，打到墙壁前却还是强行收手，最后只轻轻地贴在上面。
她关上水阀，思绪渐渐平缓。
不论如何，她还是得以任务为重，尽管这种选择会让她非常心痛。养育之恩在前，她不能忘恩负义。
“洗完澡就可以吃饭了。”李原夜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关怀，商青瑶能听出来。
她将心态调整好，那股不知名的情愫也被彻底地压回心脏最角落。整理完毕后她来到餐桌前，望着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又有些发呆。
“怎么了？”
李原夜端来最后的番茄鸡蛋汤，见商青瑶愣愣的样子。
“没事没事！我太饿了！”
“刷牙没？”
“当然刷了！我又不是邋遢的小鬼！”这么白痴的问题让商青瑶感到略微不爽，鼓着脸回以驳斥。
李原夜微微一笑，“吃吧。”
“嗯！我开动啦！”
食欲满足过后，李原夜便同商青瑶讲述一天的安排。
因为商青瑶刚刚出院，加上其自身能力强大的特殊缘故，公司愿意再给她一周的时间休养生息，李原夜便也请假在家照顾她。
趁这个机会他想带商青瑶好好领略一下龙州市的风土人情——这第一天就是前往最近刚刚修建好的国内首条城区内5A级旅游景区东湖绿道，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收拾好没有？就是去散散步看看风景，没必要带很多东西。”又一次看表后，在门口已经等候十分钟的李原夜终于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马上来了！”
商青瑶高声回复，将背包的带子系好后连忙小跑着出来。
看见她微带红晕的面颊，李原夜有些无奈地蹙眉。
他一边开门一边问：“装什么了？背包那么鼓。”
“两瓶水，几包零食，还有防晒霜。”似是为证明自己刚刚并非耽误时间，商青瑶还将背包拉开给李原夜看。
“……嗯。”
李原夜没再多话。
商青瑶嘟着嘴，跟在他后面。
随后两人乘坐公交车来到东湖绿道大门口。
即便今天是工作日，这里依然有不少游客——有带小孩儿的夫妇，手牵着手的情侣，两鬓斑白的老夫妻，熙熙攘攘的胜似节假日，也可以说是龙州市人口太多了。
“——哇塞！这里真漂亮！”
一下车商青瑶就两眼放光。
她兴奋挥舞着双手，迫不及待越过大门。
李原夜在后面悠闲自得踱着步，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自己心情也受到感染，自然冷着的面部也柔和不少。
“现在就这样，待会进去后怎么办呢？”
他笑着走近商青瑶。
满怀笑容的少女才不愿理会试图泼冷水的家伙。她傲娇地把头撇向一边，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调调，一路小跑着踏上大自然之路。
“别跑太远了。”仿佛担心女儿的父亲那般，李原夜不知为何也用慈爱的语气喊出这句话。
话音落下后他也愣住了。
“知道啦！”
商青瑶回头朝他挥挥手。
望着似乎与自然光景融为一体的美少女，李原夜情不自禁抿唇笑笑——好吧，感觉也没那么糟。
“呼……”
他漫步在林荫的边缘。
阳光不热，透过树叶缝隙零零散散打在身上，带着秋季特有的凉风拂面。这是一种十分温和的感觉。
手指捻起一片树叶，他将鼻头送近，贪婪吸吮着只属于此的清新空气——止不住又多做了几轮深呼吸，一下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
好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
暖阳风轻，湖光嶙峋。
自从踏上黑夜的道路不断裁决罪恶，这副躯体也早在不知不觉中背负上诸多无法想象的压力了。
由这双手带走的每一条生命，都是自己的罪孽。
消灭世界上所有的恶——这是他的誓言，至今不变。
他把这样的行动当成是对妻女最好的补偿，但遇到商青瑶以后，他才发现这份使命对他而言还是太过沉重。
难以背负。
谁都没有夺走他人性命的权利。
一旦这样做了，接下来的岁月便将一直被恐惧围绕，每个夜晚都会被痛苦光顾——作为剥夺生命的代价。
以往时常发生的噩梦，为什么会在商青瑶出现后渐渐地越来越少？他现在明白了，是因为他的内心开始复苏，开始重新充满活力，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不再完全被仇恨笼罩，不再对邪恶产生绝对杀念。
有光明才有黑暗，邪恶亦是正义的产物。
如果只是一味地裁决邪恶直至邪恶彻底消失，届时正义也将不复存在。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李原夜越想越透彻，眼中那片叶子也散发出更多生命的能量，如同回到新生阶段。
内心的迷雾终于被驱散，他突然笑出声音。
扭头看向已然拉开不少距离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商青瑶。
她在人群中也那样耀眼，仿若仙子。
这样的少女，怎么会是他们嘴里所说的邪恶之人。
李原夜的眼神愈发明亮起来。
如果裁决邪恶不是真正的可取之道，那么在邪恶行动之前将正义维护好就行。
他的步伐变得快了些。
他相信商青瑶，是无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