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叶伯予的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忆慈日夜盼着师父到来,可他一直没有出现。一想到师叔的病情,她就寝食难安。忆慈心想,要让师父找回解药,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她等不及了,最终决定前往万蛛山。
一天早晨,忆慈趁着叶伯予还没醒来,悄悄地收拾了包袱。她来到他的门外,在门槛边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家。忆慈跋山涉水,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万蛛山。她进入虞花谷,顺着石板路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杏林居。院子里搭着一些木架,上面摆着十几个装满各种药材的簸箕。此时,薛蘅和粟粟正在簸箕之间走来走去,挑拣着药材。听到脚步声,薛蘅警惕地往门口望去,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忆慈。见到她,薛蘅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一双丹凤眼装满愤怒。薛蘅放下手里的枸杞,把手一挥,十余颗银针瞬间从袖口飞出,刺向忆慈。忆慈腾空而起,翻了个身,避开了银针。她毫发无损地落回地面,不禁暗叹,这薛蘅可真是心狠手辣,若非自己及时闪开,只怕早已性命不保。
薛蘅板着脸,毫不客气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忆慈心里忐忑不安,脸因为紧张而稍稍泛红。她捏了捏衣角,一边走向薛蘅,一边说道:“前辈,我来找玉沙寒冰的解药。”
粟粟看了看忆慈,问道:“师父,她是谁呀?”
薛蘅没有回答她,而是慢悠悠地走向忆慈,笑道:“怎么,叶伯予还没死?”
听到薛蘅的话,忆慈极为不悦。可是为了得到解药,她不得不克制心里的怒意。忆慈挺起胸膛,说道:“我师叔会长命百岁。”
“你叫他师叔?”薛蘅不解地望着她。
忆慈点点头,“没错,他是我师叔。”
“没想到,楚游还有这么个徒弟。”说罢,薛蘅发出一声叹息。
忆慈问道:“前辈,您要怎样才肯把解药给我?”
薛蘅反问:“我为何要给你?”
忆慈鼓起勇气,直视着薛蘅的目光,说道:“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愿意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薛蘅笑道:“你可知,跟我谈条件,是多么不自量力的一件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忆慈回道:“我的命本来就不重要,我活着,或者死去,只关乎我自己。我死了不要紧。可是你杀了我,却会多一个滥杀无辜的骂名,何必呢?”
薛蘅笑道:“我归隐之前,在江湖中,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杏林魔女。你觉得,我会在乎多一个骂名吗?”
忆慈说道:“既然如此,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的命就是你的。”
薛蘅稍一沉思,冷冷说道:“好。只要你喝完我所有的玉沙寒冰,我就把解药给你。我要让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可以。”忆慈毫不犹豫地点头。
薛蘅笑了笑,提醒道:“我得警告你,玉沙寒冰的解药只有一份,只够救叶伯予。倘若你服下毒药,是必死无疑的。”
“我明白。”忆慈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薛蘅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片刻之后,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薛蘅把托盘递给粟粟,让她端到忆慈面前。忆慈一看,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盛满无色液体的茶杯,和一个白色瓷瓶。
薛蘅走到忆慈面前,说道:“当初叶伯予只喝了几口,便险些丧命。以你的身体,喝完这两杯毒药,休想活过今年冬天。你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忆慈看着她,问道:“解药在哪儿?”
薛蘅瞟了一眼粟粟手里的托盘,拿起一个杯子,说道:“这两杯东西就是玉沙寒冰,瓶子里的是解药。喝了毒药,解药就归你。”说完,她邪魅地一笑,将杯子递到忆慈面前。
忆慈看了看薛蘅的眼睛,继而接过杯子。她扫了一眼杯子里的东西,像清水一般,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喝呀。”薛蘅说道。
忆慈将杯子凑到唇边,微微仰头,将玉沙寒冰饮下。一瞬间,冰凉的感觉从喉咙传入身体,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忆慈感到自己渐渐变得冰冷、沉重,像是置身冰天雪地一般。她皱了皱眉,把杯子放回托盘。她的双手变得寒冷而麻木,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忆慈握紧了拳头,试图缓解疼痛。她终于知道,这些年来,师叔受了多少苦。同时她也终于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何等残忍。
“后悔了?”薛蘅笑了笑,“解药就在旁边,你喝下它,就不会死了。”
忆慈并不理会薛蘅,而是拿起另一杯玉沙寒冰,将其一饮而尽。喝完,她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忆慈心想,师叔终于可以不再受罪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嘴,拿起解药,说道:“解药我拿走了。”
薛蘅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眼里有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忆慈喝了毒药,竟然如此镇定。她看着忆慈,木然地问:“叶伯予值得你这么做吗?”
忆慈微微一笑,说道:“你对他有多狠,我就能对他有多好。”
薛蘅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不愿相信,眼前的女孩居然这么在意叶伯予。薛蘅忽然有些嫉妒忆慈,在她的衬托下,自己对叶伯予的爱显得那么自私、丑恶。晶莹的泪光在薛蘅的眼里闪烁,她垂下眼眸,眨了眨眼。
忆慈打开瓶盖看了看,里面是一些黑色粉末。她问道:“这解药怎么服用?”
薛蘅转过身,背对着忆慈。她沉默片刻,幽幽地说:“以温水冲服,一次服完。”
忆慈的睫毛微微颤动,眼里含着凄凉的笑意。她把解药放入怀中,行了一个抱拳礼,说道:“多谢前辈赐与解药。告辞。”说完,她转过身,走出了杏林居。忆慈的身影消失在小树林里,院子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粟粟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空杯,说道:“师父,她明知自己会死,为何还要这样做?”
薛蘅望向粟粟,若有所失地说:“假如我中了毒,你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解药吗?”
粟粟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会了,师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薛蘅凄然一笑,说道:“那你应该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