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姐夫说是去帮自己借钱 , 真旺庆这才放了心 , 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 长叹了 一 口气 , 感谢大姐夫对自己的理解 , 轻轻叫他到岳阳去一趟 , 如果药材不多 , 就叫庞 师傅开小车去 , 因为路不远 。
再一个如果借到了钱有两个人在 , 路上安全一些 。他叮 嘱大姐夫 , 如果他开口借钱别人有半句打梗的话就不要强求了 。大姐夫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 如果让人家瞧不起 , 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周绪荣理解了大内弟的深意 , 点了点头 , 笑了笑 , 叫他放心 。他又对真旺庆说. “我老家村里有一个人在城里做批发调和油的生意 , 你大姐这个小卖部里的调和油平时 都是从他那里进的货 , 这个老板叫周良江 , 我打算去找他借一点 。还一个是在城里搞 副食批发的 , 叫黄章四的 , 我还想去找一下他 。他们的生意都不大 , 我想找他们借一 点是一点 , 帮你一把。"
真旺庆抬起头来看着大姐夫 , 心里一 阵阵隐隐作痛 , 他这么大年纪了 , 还要出去 求人 , 如果人家一旦打了板子 , 叫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他是打算这副担子自己一个人 来挑的 , 没想到还是连累了大姐夫 , 但是 , 多一条路子 , 少一分压力呀 。他无语地向 大姐夫点了点头 , 问他仓库里的事情多不多 。周绪荣告诉真旺庆药材仓库他平时都盘 得清清楚楚了 , 门诊药房和住院部药房要药他早晨 、晚上可以给他们发 。真旺庆点了 点头 , 叫大姐夫这几天抓紧出去跑 , 叮嘱他一定注意安全 , 说年关近了 , 不能出任何 事 。周绪荣应了一声 , 淡淡地笑了笑 , 叫真旺庆放心 , 转身走出门去了 。看着大姐夫 开始佝偻的背影 , 真旺庆的心又一 阵阵的痛 。脑壳也一 阵阵发涨 , 他站起身来 , 打算 去帮父亲接诊病人 , 让老人家松一下 。他刚刚挪步走到门口 , 突然下腹一 阵钻心的痛 让他止了步 , 用一只手撑着门框架 , 另一 只轻轻按在肚上 , 他发现自己这两跤摔出了 问题 。真旺庆休息了一下 , 慢慢深深吸了一 口气 , 又慢慢呼了出来 , 这才感觉到下腹 的痛轻松了一点 , 便慢慢走出门来 , 反手锁了门 , 扶着楼梯扶手 , 慢慢下了楼 。当他 的脚一落到一楼的地面时 , 看着推进涌出的病人 ,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 , 鼓了鼓气 , 突 然挺起腰来 , 脸上又现了笑容 , 大踏步地向门诊室走去。
当真旺庆轻轻拨开塑料门帘走进门诊室的时候 , 突然看见长子方富坐在爷爷对面 的桌子上接诊病人 , 老父亲仍然像平时一样 , 被一堆病人围着 。他又迅速扫了一 眼其 他几张桌子 , 没有看见弟弟泉柏的人 , 稍稍皱了皱眉头 , 连忙走到方富身边 , 轻轻问 了句.“ 你二叔呢?" 方富抬头见是父亲 , 摇了摇头说没来 。真旺庆又连忙走到堂弟辛 酉对面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 , 拿出处方和笔 , 一些认识真旺庆的病人又从真常恩 的身边围到了他的身边来。
第二天上午上班后 , 真旺庆刚刚查完房 , 万福主任就又匆匆忙忙跑来对他说农行的刘主任又来了 , 并且说今天非要钱不可 , 叫真旺庆是不是躲一下 , 他回去告诉他说 院长出去借钱去了。真旺庆紧紧地皱着眉头 , 叫万福先回去 , 说不必说假话了 , 天要 下雨 , 娘要嫁人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马上来，万福应了一声转身走了。真旺庆转 身走进办公室 , 认真开了各个病人的处置单，交给值班的刘医生去办 , 收了笔 , 站起 身来走出门去 , 从住院部和门诊部连着的过道里上了三楼 , 昂着头 , 挺着胸走进了办 公室 , 见刘进仍然一派黄世仁的相 , 跷着脚 , 抽着烟 , 勉强对他笑了笑说： " 你来了？" 便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进见真旺庆进门来了 , 扯了扯脸皮 , 算是回应 , 不紧不慢地吸了一 口烟 , 将烟 雾吹了出来 , 不紧不慢地说。” 真院长 , 我今日来已经跟万福主任说了 , 不拿到钱 不走。"
真旺庆本来看见他一副无礼的相就憋了一肚子火 , 现在见他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 久积在胸中的怒火 "轰" 的一声燃烧了起来。他突然站起身来 , 指着刘进说： " 刘进 , 你现在这样跷着脚对我 , 我不说你有没有教养 , 至少你少读了书 , 你不晓得礼是么东 西。现在我替你爸教你 , 对任何人都不能跷脚 , 你说你是来替公家讨钱呢 , 就是我差你私人的 , 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再一个医院欠银行的钱 , 是公对公 , 与我私人无关，你回去告诉你的行长 , 就是卖儿卖女 , 这笔钱我真旺庆也要还 , 但是一条 , 如果是你来 , 我不接待。” 真旺庆说完话 , 一转身 , 出了门 , "咚咚咚" 地下了楼。
刘进没有想到真旺庆如此强硬 , 他呆呆地坐了半天 , 瞟了一 眼低着头坐在办公桌 前写东西的万福 , 见无人再理他 , 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 装腔作势地说：” 好 , 好 , 我看你有么本事。” 他边说着边挟起包 , 灰溜溜地走出办公室 , 也 " 咚咚咚" 地下了 楼 , 一溜烟地跑出门诊大楼 , 爬上等在院子里的小车 , 同样一溜烟地走了。
发完火以后 , 真旺庆心里的余气未消 , 但是 , 事情还得办 , 钱一 日不还给这些人 , 这些人就会一 日上门来闹。他正准备去药材仓库看看大姐夫出门了没有 , 刚上楼碰见 他匆匆忙忙下楼来 , 真旺庆连忙问大姐夫今天到不到岳阳去 , 周绪荣回答说刚从财务 室拿了钱 , 正准备走。真旺庆应了一声好 , 同大姐夫一起走进大院 , 见庞师傅已经将 车开出了车库 , 便走上前去拉开副座车门 , 叫大姐夫上了车 , 叮嘱庞师傅路上小心 , 交代他这两天跟周大哥一起跑。庞师傅应了 , 点燃了火 , 车发动。真旺庆对他们道 了声：” 一路平安。” " 砰" 的一声将门关了 , 看着车慢慢启动了 , 慢慢开出了大门 , 他的心又一阵隐隐的痛 , 难得大姐夫有这份心 , 无论他借不借得到钱 , 还是借几多钱 , 对真旺庆来说这是一份莫大的安慰。人在落难的时候 , 不说帮一把 , 就是能对他说一 句好话 , 他也会记恩终生。有的人避而远之 , 有的人落井下石 , 这就大可不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