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 , 她详细地给方富讲了杨长利和金昌松一伙对这个家蓄谋已久的一些手段 , 讲了 现在金昌松正与朱六宿在一起想夺这个院长位子对他叔叔和父亲下的毒手 。她想让长孙在走进办公室之前了解他不全了解的真相 , 让他明白自己将负的责任 , 对即将挑起的这副千斤重担有个思想准备。
方富紧挨着奶奶坐着 , 很认真地听着尽管自己已经高龄却思维十分清晰的老人家 的话 , 只不时问一句自己不清楚的东西 , 渐渐地 , 他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 完全明白了 父亲在电话中对他说的那几句简单明了的话的深意 。慢慢地 , 自己该如何扮演这个家 族在这个药坊中角色的想法也渐渐在他的脑子里明晰起来 , 他深深感觉到父亲在强大 的压力下委曲求全 , 说穿了是在委屈自己保全这个家 , 也许是在等待他的后人长成。 他暗暗叮嘱自己 , 不能像父亲那样委曲求全 , 必须以一种全新的面貌 , 一种能用气势 夺人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 , 用刚强来给这个几代善良的家注人一种精神 , 这种精神 就是要那些打这座玉雕大门楼的主意人 , 因为他的存在望而却步。
时间在这祖孙间的谈话中不知不觉地流淌着 , 到真常恩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时 , 他 们才意识到下班时间了 。见爷爷回了 , 方富高兴地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爷爷 。真常恩见 长孙回了 , 高兴地答应着说: " 你回了 , 回了好 , 好! 好!" 他边说着边走到火盆边。 方老夫人也站起身来 , 从丈夫手上接过茶杯 , 倒满了热茶 , 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 , 转 身到厨房里去帮静子做晚饭。
真常恩慢慢坐了下来 , 同样笑着问了长孙学习上的情况 , 方富回了 , 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说: " 爷爷老了 , 帮不了你们了 。你要尽力帮你爸 , 千万不能贪玩。"方富轻轻 嗯了一声 , 点了点头 。真常恩看着壮壮实实的长孙 , 开心地笑了 。他不打算多说什么 , 知道刚才夫人对他已经说了不少 。只是不时摸一把方富的头 , " 嘿嘿" 笑一声 。此时 , 真常恩的内心是十分复杂的 , 他发自心底深处的笑 , 是因为自己终于盼到孙子们长大 了 , 他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荣恩堂" 又将有一代新主了 , 垮不了了 。同时这笑里又含 着许多酸涩 , 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年轻十岁 , 自己再为儿孙们撑起一片天 , 让他们在自 己的保护下长大 , 长成 。可是 , 日月不饶人呀 , 他老了 , 撑不了天了 , 过早地让儿孙 们淋雨遭风了。
方富理解得了老人家这份心态 。刚才 , 当爷爷推开门进门来的时候 , 他突然发现 爷爷的背又佝偻了许多 , 颈已经缩进脖子里去了 , 但是 , 他仍然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 没有巨大的力量在支撑着老人家 , 他是坚持不下去的 。方富很清楚 , 支撑着老人家的 , 是挂在他心里几十年了的那块 " 荣恩堂" 的牌子 , 如果这块牌子一 日不现人世 , 他一日不会退回来养老 , 也许最终会倒在诊桌前 。看着爷爷那已经干瘪了的脸 , 方富的心 一伤 , 紧紧抓着爷爷的手 , 轻轻吸了一 口气 , 将眼泪吞了回去 。他很清楚老人家对自 己抱着莫大的希望 , 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 真常恩高声说了句: " 进来!" 门开了 , 真旺庆推开门走了进来 , 见方富祖孙俩坐在火盆边说话 , 笑了笑 , 轻轻说饭熟了 , 叫儿子回去吃饭。
真常恩和真旺庆两家开饭是很准时的，这个时候方老夫人慢慢从厨房端着两碗菜 走了出来 , 放到饭桌上 , 见长子来了 , 笑着招呼旺庆和方富就在这里吃 。旺庆笑着说 饭不够 , 方老太太说你们先吃 , 我等一会再下面条，真旺庆笑着说不必了 , 万珍已经 做好了饭。
见父亲来叫自己吃饭 , 方富站起身来向爷爷奶奶道别 , 说吃了饭再来陪爷爷奶奶 说话，真常恩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客套话 , 因为静子从来不多下米 , 免得剩饭。他笑着扶着椅子站起身来 , 叫长孙快去吃饭 , 方富答应一声 , 跟父亲一起出了门。
走出门来的方富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下来 , 从楼道里上来的风好凉 , 他不禁轻 轻打了个寒战 , 将头往衣领里缩了缩 , 轻轻说了句： " 好冷。" 紧跟着父亲进了家门 , 反手将门关了。
方万珍已经把饭菜摆在了桌上 , 读中学的小女儿兰坪刚刚放学回家 , 见大哥回了 , 高兴地笑着叫了声哥 , 方富同样高兴地应了 , 兰坪轻轻拉着大哥的手一起坐了下来 , 她不清楚大哥为什么没有放假就回了 , 也想不了那么多 , 兄妹俩一年只在放寒暑假时见个面 , 现在突然见到了大哥 , 兰坪感到特别亲热 , 她不多言语 , 笑也是微微的 , 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热情奔放。也许是受家庭的影响 , 她收敛了少年人热情洋溢的一面 , 表现出来的是轻言细语 , 是听不见声音的微笑。她不时往大哥碗里夹菜 , 看着大哥狼吞虎咽地吃。真旺庆看见小女儿这样心疼大哥 , 心里一阵暖洋洋地热 , 他突然觉得长 子不孤单 , 等自己再挺几年 , 他的弟妹们都长大了 , 他的势力也就大了。
真旺庆淡淡 一笑 , 往小女儿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 叫她吃。 兰坪对父亲一笑 , 算是答谢 , 低头吃着饭。真旺庆看了坐在身边的夫人一 眼 , 轻轻问她钱准备好了没有。 方万珍知道丈夫问的是交到检察院去取回弟弟泉柏的钱 , 点点头 , 说从银行取回了。真旺庆叫她等一 会送去交给娘 , 方万珍点了点头，真旺庆又转头对长子说： " 方富明日上午一上班就跟我一起到检察院去 , 把你二叔接回来。" 方富边吃着饭 , 边点着头 , "嗯" 了一声。真旺庆又接着交代儿子说： "无论你二叔与我有什么矛盾 , 那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今日你二叔落了难 , 作为大哥 , 我不说你二叔半个不字 , 你要记住 , 二叔是你的长辈 , 无论他怎么样 , 你更不能说他半句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