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瑞睥睨着颜临风,不屑地说:“你是何人?竟敢多管闲事。”
颜临风笑了笑,说:“你是怎么做生意的啊?梦君楼就是这样接客的?”
“他不给我面子,我又何必以礼相待?”玉瑞说,“我看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识相的话,立刻给我道歉,我会考虑放你们一马。”
颜临风顺着楼梯走下来,缓缓道:“十多年前,梦君楼被我砸过一次。你不会是想让历史重演吧?”
玉瑞上下打量着颜临风,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颜临风笑道:“你不记得也正常。十多年前,你只是个接客的姑娘,还不是鸨母呢。”
玉瑞想了想,惊讶地说:“原来是你!”她得意地一笑,又道:“今非昔比。今日的梦君楼可不像从前了。你若敢在此撒野,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颜临风看了看那些红衣女子,惋惜地说:“不错,今非昔比。梦君楼的姑娘,不像从前那般温柔了。”
玉瑞一脸怫然,喝道:“你说话注意点,这里可是天娇会的地盘。”
颜临风笑着调侃:“原来天娇会就是青楼呀。你们天娇夫人,定是一位头牌咯?”
小惟拉了拉颜临风的袖子,说道:“颜哥哥,说好了不惹事的。”
颜临风低头看了看小惟,温柔地说:“没事儿。我不怕她们。”
听到颜临风说出对天娇夫人不敬的话,玉瑞忍无可忍。她从一个红衣女子手中夺过一把剑,轻巧地跃起,飞向颜临风。颜临风把小惟拉到身后,嘱咐道:“快回楼上去。”说完,他向下一跃,来到台上。
“颜哥哥,你小心一点!”小惟提醒道。她回到楼上,目光一刻也不离开颜临风。
玉瑞来到台上,向颜临风发起攻击。那些伙计和红衣女子也跃到台上,帮着她对付颜临风。梦君楼里乱成一团,客人们不敢停留,纷纷跑了出去。叶伯予强忍着剧痛,对颜临风道:“这位公子,别打了。此事因我而起,不要把你卷进来。”
颜临风道:“你速去找人。”
叶伯予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忆慈,忽然看到艾萍神色慌张地跑向了后院。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艾萍来到后院,躲进了一间屋子。她正要关门,却见叶伯予闯了进来。艾萍吓了一跳,正想喊叫,却见叶伯予口吐鲜血,向前倒来。她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后退去。叶伯予扶着桌子站稳,说道:“你刚才在台上唱的词,是谁给你的?”
艾萍一脸紧张,回答说:“是我自己写的。”
叶伯予靠近她,严厉地说:“不可能!快说,那个写词的人在哪儿?”
艾萍不敢正视他那凌厉的目光,连忙退到墙边,畏惧地说:“真的是我写的。你别过来,你休得无礼!”
叶伯予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走到艾萍面前。他将刀刃抵在她的脖颈上,威胁道:“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你!”
艾萍被吓到了,忙道:“我说!我说……她在密室里。”
“带我去找她。”
艾萍带着叶伯予离开房间,来到后院的尽头。她打开一扇大门,顺着斜坡走向密室。密室很宽敞,然而光线极其昏暗,里面摆着一套桌椅,左右各十余张床。
他俩来到尽头,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孩蜷缩在一张床上,像是睡着了。叶伯予一惊,连忙唤道:“忆慈!忆慈!”
忆慈抬起头来,惊得睁大了眼。她急忙下了床,难以置信地说:“师叔!您怎么来了?”她看到叶伯予唇边有血迹,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叶伯予将艾萍放开,拉起忆慈便往外走。忆慈看着叶伯予的侧脸,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俩来到密室门口,只见几个伙计正挡在门外。叶伯予伸出右掌,用力一击,那几人便倒在了地上。然而由于运力太猛,他的身体又痛了起来。叶伯予有些站立不稳,忆慈急忙扶住他,问道:“师叔,你怎么了?”他像一座山似的倒在忆慈身上,她有些吃力,却也不敢放开他。
叶伯予强迫自己站稳,泰然自若地说:“我没事,我们快出去。”
他俩来到大堂,打斗刚刚结束。玉瑞受了点伤,和颜临风对峙在台上。那些伙计和红衣女子站在她身后,看起来十分狼狈。小惟来到颜临风身边,劝道:“颜哥哥,别和她们打了,我们走吧。”
颜临风点点头,对小惟道:“好,听你的。”说完,他拉起她的手腕,无视他人的眼光,走下楼去。
叶伯予带着忆慈来到颜临风面前,抱拳说道:“多谢公子相助。”
颜临风摆手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玉瑞从台上跃下来,指着叶伯予,斥道:“你要走可以,把我的姑娘留下!”
忆慈躲到叶伯予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怯怯地说:“师叔,救我。”
叶伯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他望向玉瑞,又道:“我正想问你,我的侄儿为何被你囚禁于此?”
“她流落街头,是我救了她。她得报恩,留在这儿接客。”玉瑞理直气壮地说。
忆慈反驳道:“她胡说,是她强行把我带到这儿的。我不接客,她就把我关了起来。”
颜临风剑眉微蹙,对玉瑞说:“你这样强抢民女,就不怕身陷囹圄?”
“臭小子,你管的真多。”玉瑞白了他一眼。
“江湖中人维护江湖道义,是义不容辞的责任。”颜临风道。
玉瑞冷冷一笑,嘲讽道:“我最讨厌别人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小惟微笑着说:“那是因为你想大义凛然,却做不到。妒火中烧。”
玉瑞瞪了小惟一眼,继而望向颜临风,说道:“你有维护江湖道义的责任。我也有维护天娇会的义务。从今以后,天娇会与你誓不两立!”
颜临风笑了笑,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和天娇会,本来就不是一路的。”
玉瑞说道:“把话说得这么绝,有你后悔的一天。”她阴着脸,打量着颜临风,心想他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与他为敌,自己只怕捞不到好处。
盘算了一会儿,玉瑞看向叶伯予,说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但是,你必须交赎金才能把这丫头带走。”她伸出右掌,等着他交赎金。
叶伯予从怀里取出一些碎银子,说道:“我只有这些。”说着,他把银子放在玉瑞的手里。
玉瑞一脸嫌弃,撇了撇嘴,“就这么点儿?”
叶伯予低头看了看受伤的手臂,平静地说:“适可而止吧。”
玉瑞看了一眼他血迹斑斑的手臂,最终说道:“你们四个,给我马上滚。”她收起银子,转身走向楼梯,高声说道:“送客!”那些伙计和红衣女子走上前来,用刀剑指着叶伯予等人。
叶伯予舒了一口气,对忆慈道:“我们走吧。”
四人出了梦君楼,来到街上。叶伯予问颜临风:“这位侠士,不知怎么称呼?”
颜临风报上姓名。叶伯予道:“颜先生,在下叶伯予。他日若有机会,定将报答你的恩德。”
颜临风的目光黯淡下来,说道:“不必客气。十多年前,我也曾在这里赎走了一位姑娘。对了,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叶伯予道:“只是一点轻伤,不碍事。”
颜临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说道:“这些银子你们拿去,找个大夫包扎一下。”
叶伯予摇摇头,对颜临风道:“多谢侠士。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也略懂岐黄之术,自己敷些药即可。”
“好吧。”颜临风说,“那你们有何打算?”
“寒舍就在东郊,二位若不嫌弃,可与我同去。”叶伯予诚恳地说。
颜临风笑了笑,说道:“不去了,我出门也有些日子了,正打算归家。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二位多保重。”叶伯予道。
颜临风行了个抱拳礼,与小惟离开了这儿。
叶伯予带着忆慈回到楚游的小院,忆慈端来一盆水,为他清洗左臂的伤口。血水顺着叶伯予的手臂流下,忆慈心里难过极了,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随后,忆慈找了些草药,捣碎之后敷在叶伯予的伤口上。她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愧疚地说:“师叔,您受苦了。”
叶伯予微微一笑,说道:“傻丫头,我不觉得苦。”
“师叔,你冷吗?为什么你的手臂这么冰凉?”忆慈疑惑道。
“我的体质一直如此。”叶伯予平静地说。
“师叔,你怎么知道我在梦君楼呢?”忆慈仰头看着叶伯予,眼里满是好奇。
“我听到艾萍姑娘唱《菩萨蛮》。那首词是你儿时写的。”
忆慈恍然大悟,“是啊。我小时候,你教我写诗词。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于是模仿古人写闺怨词。你当时还说,我那是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说着,忆慈笑了笑。
叶伯予缓缓道:“你儿时总是很忧郁,伤感。终日静静待着,也不说话。我时常想,你一个小孩儿,怎么会有那么多心事?我给你取‘萱萱’这个小名,寓意便是‘萱草忘忧’。我希望你一生无忧无虑,不会伤春悲秋。”
“师叔,伤春悲秋也有可取之处哦。在梦君楼,就是那无病呻吟的词引来了你,我才得救了。”
叶伯予淡淡一笑,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是怎么到梦君楼的呢?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忆慈将伤口包扎好,说道:“我四处寻你无果,只好来庐州找师父。可我迷路了,没有找到这儿。我在巷子里遇到玉瑞,她带着几个伙计,强行把我劫到了梦君楼。一开始,玉瑞用金钱诱惑我,让我去接客。我不情愿,她就把我关了起来。她每日都安排不同的姑娘来教我怎么接客,服侍客人。有一次,艾萍姑娘来教我唱曲。她说她在梦君楼以才情著名,然而她才思枯竭,许久没有新作。为此,玉瑞还打了她。我见她可怜,便把以前我写的那些词赠与了她。”
叶伯予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善良救了你。”
“是师叔一直教导我,要做一个良善之人。”忆慈说道。
叶伯予没有说话,忆慈又道:“师叔,我们回家吧。外面有太多尔虞我诈,我不喜欢。”
叶伯予心想,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回谪仙谷过完最后的日子,也符合自己的心愿。他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们明天就启程。”
忆慈的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她轻轻搂住叶伯予的手臂,含笑说道:“师叔,你真好。”
次日,他俩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