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剑魂殿把酒言欢 玲珑罩生死之间
夕阳将落，寒气来袭。剑魂殿宾客盈门，人声鼎沸。李醇锋与秦妙音相邻而坐，共用一案，位在阶上正中。张紫嫣独坐左侧，案桌上还有两副碗筷，桌旁两套铺垫。李轩铮与李长钧招呼着门外来客，互相寒暄。李妙锦与花小六坐在右侧共用一案，李妙锦坦然自在，不时与宾客微笑示意，花小六则如坐针毡，面对宾客强颜欢笑。
宾客尽皆落座，李轩铮父子也坐回案桌，剑魂殿座无虚席，安然祥和。
“开宴！”正门外一声吆喝，几个小童便关上了殿前大门，侧堂小门随即打开，一个个侍女手托方盘有序进入，随后为案桌摆上了酒菜。待到侍女散去，每人面前桌案都摆了许多碟碗。花小六仔细看去，竟与西岭雪山万灵殿菜肴相同。
“官人，这菜肴可有所不对？”李妙锦看出男人神情反常，便开口询问。
“这菜肴自然没什么不对，只是与西岭妖国万灵殿的菜肴品相一致，不知有何渊源。”花小六声音很小，却也引起了他人注意。
“西岭妖国都是些妖怪，哪里懂得烧菜烹饪。直到虎王冯久欢掌权，西境妖族才开始学习人族的烹饪技法。这菜谱也一并学了去。”李妙锦见旁人也在听，也就没刻意小声，正常说话。“四排九列，一共三十六个小碗。第一排是九烤：凤翅、红燕、飞龙、鹌鹑、天鹅、鹧鸪、彩雀、斑鸠、红头鹰。第二排是九焖：狰腿、驼峰、熊掌、猴脑、猩唇、象拨、豹胎、犀尾、狮乳。第三排是九蒸：龙筋、鱼籽、鱼翅、海参、鱼肚、鱼骨、鲍鱼、鱼唇、干贝。第四排是九炖：石花、猴头、银耳、竹荪、驴窝菌、羊肚菌、花菇、黄花菜、云香信。官人，我说的对不对呀？”
“对，的确是一模一样！”花小六点头称是，随即再次发问。“这多出来的一大三小四个盅，里面装的什么呀？”
“大盅盛的龙杂汤，小盅分别装着烤龙肉，蒸龙肉，炒龙肉。”李妙锦缓缓开口，回应自家男人，顺便说给旁人听。“这次龙身庞大，肉也多，每个人分得也更多些。就连打杂的凡人也能吃上几口。”
“原来如此！”花小六轻轻点头，一副了然神情。李妙锦解释之后，也不再言语。众人皆是无话，眼神也齐聚于东道主身上。
“承蒙诸位仙友不弃，特来赴宴，老朽甚是感念。”李醇锋举起杯盏，环顾大殿。“还请诸位满饮杯中之酒，以应主人心意。”
“多谢李掌门！”大殿宾客尽皆举杯，在李醇锋饮下之后纷纷跟随。
“这第二杯酒本应老朽提敬；不过近日老朽长女偶得佳婿，这第二杯酒就由他代劳了。”李醇锋话音刚落，便看向花小六。
大殿众人短暂错愕之后，也都看向花小六。
花小六神情一怔，也很快做了调整。他面带微笑，举起酒杯，敬过众人，缓缓开口。“玄隐门掌门花小六见过诸位仙长前辈，还望诸位不吝言辞，多多指教！在下先干为敬。”
花小六话语不紧不慢，神情不卑不亢，满饮一杯后，赢得满堂凌乱的赞许。
“实不相瞒，今日这龙肉宴全赖这位花少侠。”李醇锋话一出口，四座皆惊。包括知情的花小六、李妙锦、李轩铮和李长钧。
李醇锋环顾众人，继续言说。“老朽长孙李长钧立功心切，与花少侠暗中密谋，待万剑宗主力东征西岭妖国之际，引来恶龙潭千年巨龙，在雪岭七兵和贡嘎六营协助之下，伏杀巨龙于乱木岗。这才有了今日这龙肉之宴，算是给诸位的见面礼。”
“小少爷年轻有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早听说玄隐门掌门心思缜密，今日一见，真是不同凡响。”
“少掌门教导有方，难得，难得。”
“大小姐蕙质兰心，夫婿才能出众，郎才女貌，定能恩爱永久啊。”
大殿之中皆是吹捧与奉承之言，一片欢喜气氛。花小六受宠若惊，对那些虚礼微笑示意。李长钧神情淡然，仿佛祖父所说都是真的。李轩铮翻了个白眼，与张紫嫣窃窃私语。雪岭七兵黯然神情尽扫，与敬酒宾客恭敬回礼。贡嘎六营精神一阵，无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腰板挺的更直了。李妙锦把这些情形尽收眼底，再看向花小六，掩口偷笑。
“娘子笑什么？”花小六压着声音，偷偷询问。
“觉得官人好有趣，忍不住发笑。”李妙锦喜笑颜开，轻声打趣。“威武霸气的玄隐门花六爷，何曾如此窘迫过。”
“还不是我的好岳父吗！”花小六露出无奈神情，却也很是欣喜。“好岳父只是短短几句话，便把无人认领的功劳送给了我和长钧贤侄。既让我得了人情，又让长钧贤侄扬了声名，就连雪岭七兵都减少怨恨，不好发难。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父亲执掌万剑宗已近百年，平衡各方势力，解决许多难事，不曾有过大的纰漏。”李妙锦提起父亲，轻声叹息。“若是父亲能抽出些时间教导李辕铮，也不至于老年丧子啊。”
“说起来哪个是李辕铮的亲娘啊？”花小六环视座位，轻声询问。“如此重要场合，不该忘了她吧！”
“估计是怕她触景生恨，生出事端，就没请她吧！”李妙锦突生疑惑，问向男人。“官人问她做什么？”
“强敌在暗，不得不防啊！”花小六面露忧色，回应女人。“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混到我们身边，突然出手偷袭，怕是会死的很惨。”
“如果她今晚不来，我们改日去见她吧。施个隐身术，见过了就走。”李妙锦话音刚落，殿前大门忽地打开。霍凤妍面色不善，大步入殿，身后还跟着六个年轻人。三男三女各个气势汹汹，目中无人。
霍凤妍径直到了大殿正中，目光在台阶七人身上游走，最后落在李醇锋身上。“李醇锋，这么喜庆的时刻怎么也不叫上我啊。我还特地备了贺礼，想送给万剑宗的无耻淫妇和玄隐门的好色奸夫。”她话中带刺，瞬间让大殿冷了下来。
“霍凤妍，今夜宾客盈门，把酒言欢，该是喜庆的时刻，不谈其他。”李醇锋直视霍凤妍，神情肃然。“有什么事情酒席散了再说，不要打搅众人欢畅。”
“我是来庆贺的，又不是来捣乱的，怎么会打搅众人欢畅。”霍凤妍收回阴翳的目光，随即看向身后六个年轻人。“家里来了六个小辈，听说花少侠功法超绝，吵着要切磋切磋。我也不知道花少侠的意思，所以就带过来，当面询问。”
花小六毫无惊异之色，问向身边佳人。“娘子，从礼节上来说，我打合适还是不打合适呢？”
“先等等，看父亲怎么说！”李妙锦轻声细语回应自家男人，强忍着怒气。
李醇锋犀利的目光从六个年轻人的面庞扫过，几人高昂头颅，气焰嚣张；再看向背对自己的花小六已握紧拳头，严阵以待。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切磋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们有六个人，花小六只有一个。无论胜败，都是好说不好听，怕是有损火神庙的颜面。”
“万剑宗的剑痴五绝、贡嘎六营、雪岭七兵；都是共同迎敌，何时听说损过颜面。他们六个自小结伴，出同行，入同住，功法和进度也都一模一样，号称火神庙火焰山六翘楚。共同出战，无可厚非。他们若是胜了，乃是六人之胜；若是败了，就是六人之败。”霍凤妍说话间目光已落在了花小六身上，语气和神情挑衅意味十足。“要是怕输了丢人，可以不应！”
“水火无情，刀剑无眼；斗法之事，生死之间，岂是儿戏！况且宾客众多，尽皆身份高贵，若是不小心误伤了谁，始终不好。”李醇锋皱起眉头，开口推辞。“不如改日找个空旷的地方，让他们斗个尽兴，如何啊？”
“择日不如撞日，今宾客在堂，也好助助酒兴！至于误伤一说，我早有准备。这里有个法宝，叫玲珑法罩，随心所欲，变大变小，变长变宽，人可进入，法术难出，专用于斗法之用。”霍凤妍说话间取出一物，形似手掌大小的瓷碗。晶莹剔透，五彩缤纷，甚是好看。
李醇锋看见了法宝，眼神一亮。不止是他，在场宾客皆是一副贪婪之色。这一切，让花小六尽收眼底。
李醇锋默默咽了口水，思索片刻后才做回应。“既然是助兴，那就添个彩头吧。小六胜了能得什么，若是败了要拿些什么。”
“我就拿此玲珑法罩做赌，不知李掌门可有什么对等之物。”霍凤妍面挂冷笑，继续言说。“我看那天罡剑不错，不如就拿它做赌吧。”
李醇锋不假思索，畅快直言。“你手里那东西虽然珍贵，可绝抵不上天罡剑。不过说了是讨彩头，也就不能计较太多。我把天罡剑送予花小六做赌注，若是胜了，玲珑法罩给他；若是败了，天罡剑就归你。如何？”
“你对花小六可是够大气的，天罡剑都舍得拿出来赌。”霍凤妍神情黯然，语气怪异，难掩妒忌之意。
“一个女婿半个儿，送他把剑而已，怎么就大气了。”李醇锋回应过霍凤妍，再看向花小六。“小六，去比斗一番吧，莫要伤了他人性命。”
“小婿遵令！”花小六恭敬施礼，随后起身。
“官人，打不过就逃，千万不要硬撑！”李妙锦拉住自家男人衣角，轻声交待。
“娘子安心！”花小六握住自家女人玉手，出言安慰。“就这几个年轻人，不至于伤我太多。”
“官人快去快回！”李妙锦面露微笑，回应自家男人。
花小六松开自家女人，随即转身，温柔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一副阴冷神情。他踏步上前，对着霍凤妍七人恭敬施礼。“晚辈玄隐门花小六见过霍前辈，见过几位仙友。”
“哼，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免去那么多虚礼，先活下来再说吧。”霍凤妍一声冷笑，缓步退后。火焰山六翘楚也不回礼，随着霍凤妍后退。
霍凤妍右手一甩，祭出手中法宝。玲珑法罩底朝上，口朝下，落在大殿正中，随着霍凤妍的咒语长高长大。直长到十多丈长，五六丈宽，三四丈高，覆盖了殿中空地。
“杀了他！”霍凤妍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宾客离得远，都听不见，显然是说给身边火焰山六翘楚听的。
“遵令！”火焰山六翘楚口中应着，也不施礼，一同走进玲珑法罩之中。
花小六见状也进入罩中，只是刚一踏入，便施了个隐身术，踪影全无。
火焰山六翘楚不敢托大，他们同时掐动咒语，召出一面火墙，直上直下，隔开了玲珑法罩。六人遍寻不到花小六的身影，互相递了个眼神，同时推动火墙，向前逼近。火墙下面贴着地，左右和上方贴着玲珑法罩的边缘，不留一点空隙。
花小六突然现身，手上没有兵器，却拿着一个木桶。花小六一拳打碎木桶，满桶的水淋在他身上，打湿了衣衫，接着又隐去身形。
火焰山六翘楚喜形于色，更快地推动的火墙，很快就要堵到边缘。有些宾客已经叹息摇头，有些则掩口偷笑，还有些也在笑，只是那笑容意味深长。
“嘶啦！”水珠触碰火焰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火墙中间突然出现一个空洞，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水雾，想是花小六飞了过去。
“他在后面，把火墙推回去。”火焰山六翘楚收回火墙，转身后又放出，接着向前推进。刚推出几步。其中一人突然大声惨叫后，倒在了地上，众人仔细看去，他的大腿上插了一把匕首。花小六的身影只出现片刻，随即消失。再次出现时，又伤了一人。
此番变故可惊呆了周遭看客，纷纷议论。
“此前见识过玄隐门的隐身术，好似没这等神奇啊！”
“是啊！是啊！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身影。”
“估计是花少侠捏着不少符箓，出手之后立马隐身，让人找不到踪影。”
“那花少侠不是跳过火墙了吗，怎么还在几人身后呢。”
“显然是花少侠有意现身淋湿衣衫，迷惑六人。在火墙逼近时甩出些水，让人以为他跳到了几人身后。这六人看似法术强悍，却少有实战，轻易就中了计。撤下火墙之时，便是完败之时。”
“这霍凤妍身出名门，不会想不到这些吧。”
“身出名门有何用，笼中之虎哪里敌得过旷野孤狼。”
“说不准是霍凤妍在筹谋什么，找几个年轻气盛的小辈前来试探。”
宾客议论之间，三男三女尽皆倒地，惨叫连连。男人左腿插了匕首，女人都是右腿受伤。花小六现出身形，双手各拿着一把匕首，面对远处的霍凤妍恭敬施礼。“今日伤到几位仙友，实是无奈之举，还请前辈见谅。”
霍凤妍不气也不恼，反而得意冷笑。她收回了玲珑法罩，又一挥手，扔向花小六。也不管地上惨叫的六个小辈，独自离去。
花小六接过玲珑法罩，未做迟疑，返身便拜向李醇锋。“岳丈大人在上，承蒙厚爱，以珍宝替小婿做赌。小婿幸得一胜，赢来法宝，特献给岳丈，还请笑纳。”
“搏命的是你，赢来的理当归你。天罡剑明早送至，给你做成亲贺礼。”李醇锋还是那副严峻神情，目光却是慈祥。“我已多年不曾动手，日后也少有斗法之时，这些东西用不着，你就收下吧。”
“如此，多谢岳丈相赠。”花小六站起身回到席位，伸出手托着玲珑法罩，面对李妙锦轻声细语，缓缓开口。“还请娘子替我保管。”
“官人快坐下吧，一会儿菜就凉了。”李妙锦接过玲珑法罩，看也不看，直接收起。先为花小六斟了一杯酒，随后舀起几勺龙杂汤。“官人受累；快喝口酒，压压惊。”
花小六咧嘴一笑，痛快饮酒，又加了口龙杂。他随即拿起筷子，夹了块蒸龙肉喂给李妙锦。二人恩爱，羡煞旁人。
李醇锋收回目光，转向李轩铮。李轩铮则看向贡嘎六营的一位主事。主事向手下小头目示意，小头目带着十多名跟班，两个抬一个，把受伤的六人搬到了殿外安置。随后又来了一些人手，手持水桶和抹布，擦拭地上的鲜血。
“原想着给诸位助助酒兴，不成想小婿出手太快，没甚看头。打搅诸位仙友，还请见谅。”李醇锋举杯相敬，环顾大殿。“老朽先饮为敬！”
“哪里！哪里！”
“岂敢！岂敢！”
“客气！客气！”
宾客也是识相，纷纷举杯相随，喜悦非常。
李醇锋见此情形，又端起酒杯。“老朽长女长婿拟于十月初十摆酒成亲，还望诸位仙友赏光，再来相聚。”
一句话又让众人错愕，不过皆是场面之人，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恭喜！恭喜！”
“好说！好说！”
“一定！一定！”
“老朽不胜酒力，不再相劝了，诸位仙友还请自便！”李醇锋缓缓开口，放下了杯盏，又看向李轩铮。
李轩铮瞬间会意；他双掌轻拍三下，声音不大，却也管用。大殿侧门再开，两排妙龄少女有序走出。她们迈着小碎步，搭着架，来到大殿正中，翩翩起舞。
宾主娱乐，尽皆欢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