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玥儿抬起头，她的眼一眨一眨的，像两颗亮晶晶的星星，温柔地注视着石翼，半晌，她缓声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家的？”
“我？”石翼看着玥儿的目光，似有一股甜爽的湾流沁入心脾，令他心头一震，他稍作一停，也不相瞒，就把在宅院里听张十五讲的那个张姑娘的故事讲了出来。
只是，他按玥儿以前所讲的，增减了他的说法，将那些乡邻们恶毒的叙述去除，与玥儿所告诉他的经历尽量相吻合，听着更与玥儿相似。
不过，因有些话也讲得支吾重复，他平日又不善说谎，听上去也像在编凑一样……
未了，他说，“我一开始也并不确定是你，只是觉得这女孩子与你的经历太过相似，因而，心里一直想问个明白那女孩最后怎样了，临走的那一天，我问那张兄弟，说那‘张姑娘最后到底怎样了’，那张兄弟听了才告诉我说，‘那姑娘不姓张，姓李。因他母亲姓李，是他母亲那个庄的，所以是李姑娘’……我那时才知道讲的是你。
因以前我听那张兄弟不止一次讲他家在哪儿，因此也没再问地址，就按以前说的那条路走来，但现在，现在我有些疑惑，”说到这儿，他不由一顿，皱了皱眉，又接着说道，“走了这么多天，并没见到他说的那些山啊，因此，我现在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是不是这条路？”
“是这条路，不错。”
玥儿听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随后，她抬起头来，缓缓地看向远方，那眼神骤然变得迷离，似将那月色下的夜幕尽收眼底，她没有料到，离家这么久，在异域他乡竟还能遇到她的家乡人，还有人在讲关于她的故事，那个叫张十五的，大概就是邻村张家楼的。
再听石翼讲得磕磕绊绊的，她知道他的小心思，哪曾想自己的人生已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么久了，家里人还以这种方式记着她。
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惊喜还是难过。
“能确定我们没走错？”
石翼见玥儿面色一下子变得淡然，知她有了心思，知她肯定又想起了家里的那些事。
于是就想打断她，继而若无其事地问道。
“没错，”果然，玥儿听了，随手往耳后拢了拢鬓角的发丝，像把那些陈年旧事抛在脑后，接着就听她笑着说道，“南依水，西靠山，北望肩并肩，东遇葫芦天地宽，等——这条路上能看到一座像葫芦的山峰就快到我们家了。”
“什么？看到葫芦的山峰？”石翼凝眸问道。
“嗯，就是，具体我也没见过，等到时我们见了就知道了。这是我们那儿流传的一首歌谣，我们一路西行绝对没错。”
玥儿拍了拍石翼的手臂做了个鬼脸说道，她看着石翼那懵懵懂懂的样子。
不知怎么，这些日子来，有时她觉得他很明白，对一些事情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而有时又觉得他有些糊涂，总感觉又跟不上，慢上半拍，这样就显得他老是心结很重。
石翼捉摸着玥儿说的那首歌谣，没有说话，他的思绪已跟着那首歌谣和张十五所描述的村子正在脑海里一一比照，“这应该就是那天地宽广的地方……”他想。
“好了，起风了，我到车厢里去了。”玥儿说着就推开车厢门，爬了进去，接着就听着一阵铺被的声音。
石翼坐着没动，他看着被阵阵清风吹的红一阵暗一阵的灶灰，那明明已灰暗的锅灶，被映得一阵阵通亮。
他看着看着，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没有风的吹动，谁会知道那儿还蕴含着光亮。
而唐山所携带的那股神秘气息，如果没人寻找，谁又能知道那后面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
他骤然觉得——
他应该要做点什么……
◎
第二天清晨，石翼像往常一样，他收拾完车马，这才发现玥儿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跟着起来。他推开左右车窗，让车厢内更亮堂一些，见玥儿还蜷曲在被子里，脸色有些发白，他忙伸手摸向玥儿额头，问她怎么了？
玥儿微睁着眼，看上去无精打采，见石翼着急，就拍了拍伸向她额头的手，连说自己无事，只是觉得有点累，再躺着睡会儿就起来，让石翼赶路就行。
石翼摸着玥儿的额头凉凉的，并不发热，这才略宽了心，于是，就把自己的被子伸到玥儿身下，将在车外撒欢的倭瓜叫上马车，继续前行。
一个多时辰后，石翼见玥儿还未起来，就将马车停在路边，进到车厢里观看。这一看不打紧，登时吓得浑身一颤。但见玥儿微闭着眼，面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着唇，正紧紧地蜷曲在被子里。他大惊，一时急的手足无措，支着身子对着玥儿颤声问道，“玥儿，你，你这是怎么啦？”
“我，我没事，”玥儿睁开了眼，见石翼着急，就努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低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肚子，肚子有些痛，想是受了些凉，躺会就好了，”说完，她慢慢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拂了拂他头上的冷汗，又接着嗔道，“看你……看你急的，我真没事，再睡会就好了。你，你快赶车走吧。”说着，玥儿便闭上了眼。
石翼伸手又拭了拭她的额头，见还是凉凉的，并不似前次在高新庄那样烫手，又见玥儿弓着身子，想她没有说谎，一定是肚子痛。
只是，玥儿虽说无事，但见她蹙着眉头的样子，出了车厢，石翼往前看看并不见有什么村镇，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还是有些慌神，他想了想，还是得找个医公看看才好。于是他就站到车辕上，向远探望。
这时，太阳已升得老高，空旷的原野上，除了大路两侧还残留着黄色树叶的大树外，目力所极的地方，看着有黑压压的一片林木，倒像是一个村子。石翼看了心头一喜，赶紧松了车闸，向前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