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儿的离开在周府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因为七夕就快到了。
为了准备七夕生辰宴,整个周府无比忙碌,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小姐的十岁生辰做着准备。
而周婉妤却无暇顾及这些,她完全沉浸在了作画的快乐之中。从第一天作画得到父亲的赞赏之后,父亲教她作画可谓是倾囊相授,而周婉妤也学得如鱼得水。
连日来,她每天都在父亲书房里找一副画,让父亲讲给她听,然后反复临摹,一副画至少临摹十次。如此这般,她的画功也进步得飞快,这使得父亲周致远如得了稀世珍宝一般心里乐开了花。
转眼到了七夕这天。
一大早,周婉妤就被翠儿唤醒,起来梳妆打扮。
翠儿先是帮周婉妤穿上新制的衣服,又把小姐拉到梳妆台前坐好,巧手翻飞,不一会儿就梳理好了发髻,又仔细地装点了头饰。
整个过程,周婉妤还在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她才是十岁的女孩子,自然是不用化妆的。
翠儿见小姐还没有清醒,便故意道:“影儿,小姐这几天作画累坏了。这般睡不醒的样子,怕是要输给云公子了,你快想想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安慰小姐好呢?”
“嗯,……要不多准备些好吃的吧!”影儿道。
周婉妤一听两人说自己会输,一下清醒过来:“谁说我会输,本小姐一定会赢的。”
翠儿见小姐清醒了,立刻催促道:“小姐,快看看这样装扮,您满意吗?”
周婉妤这才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可是铜镜毕竟模糊,她跑到水盆前,就着盆中水面看到了一个容颜清丽灵动的少女,虽未施粉黛,那眼波却如一汪清潭,那眉毛恰似一弯新月,唇粉鼻翘肤盛雪,嘴角微微勾起,腮边两个梨涡盛着浅浅笑意,乌黑的秀发被巧妙得束成仙人拜月髻,错落有致地点缀了几点珠翠,搭配一身浅碧色蜀锦纱衣,那水中倩影正伶伶俐俐地望着自己。
周婉妤重生以来,每日都在铜镜里看到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生得挺好看。可是,却又不知自己是这样的好看。
许久,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翠儿手真巧,头发束得好,本小姐有赏。”
三人收拾停当来到前厅,发现周父周母以及三位公子早就到了。
“小妹,你可算是来了,早饭就等你了。”二哥今日穿了一件浅湖色衣衫,英气勃勃。
“姐姐,你今天真好看。”小弟今日也装扮一新,一身银色锦衣暗绣祥纹,呆萌可爱,圆乎乎的小脸,看见就想咬一口。
“小妹,快过来坐大哥这边一起用饭。”一身白衣的大哥,看起来文质彬彬,简直帅到没朋友。难怪陆萱儿芳心暗许,大哥实在是好看啊,像极了父亲。
周婉妤先走到父母面前,微微福身道:“父亲母亲,早安。女儿来迟了。”
陆清荷拉起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道:“我的云儿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
周父环视一周,说道:“用饭吧。简单吃一些,尽快启程,咱们要在南湖转登画舫。”
餐毕,一家人分乘三辆马车,一路向西行去。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南湖边。
周婉妤从马车上下来时,父亲母亲已经下车了,正在湖边凉亭里,和云公子说话。
周婉妤看到自家三兄弟也下了车,便走过去和他们一同走向父母。
几人与云公子互相问好。周婉妤也随着大家,说道:“云公子,早安。”
李慕云凝视周婉妤,故意打趣道:“云儿师妹,几日不见,和我生分了,原先还唤我一声云哥哥的,现在和我这么客套。云公子,那是外人用的称呼,你还是叫云哥哥更好。”
周婉妤没想到李慕云在这么多人面前突然在意起称呼来,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可以的,她并不太在意。可是非让她叫一个十岁小孩哥哥,有些为难,毕竟她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岁了,而且马上改口也不符合小周婉妤的性格。
她索性道:“你我本就是同一天生辰,又都生于火烧云之时,哪有什么兄妹之分,或是姐弟也未可知。况且今日你我还要一较高下,不如约定今日按胜负定长幼。”
李慕云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她竟然较起真来。不过,不较真反倒不是周婉妤的行事做派了。
“好,一言为定。”他又笑意盈盈地道:“你注定得叫我哥哥了。”
“哼,那可不一定。到时候姐姐我胜了,你可不许反悔。”周婉妤不服气。
周致远夫妇看着两个争来争去的少年,笑脸和煦。
周家人登上画舫,收拾停当后,受邀前来的客人也都陆续登船。周氏夫妇领着大公子周怀诚、弟子李慕云在船头相迎。
周婉妤早就躲进船舱小室,眺望着湖光山色,清晨的阳光铺在湖面上,金光粼粼;对岸的青山藏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周婉妤盯着水波出神,心思也随着那水波漂流远去,甚至画舫启航,她也没有察觉。
于是,李慕云来寻周婉妤时,入眼的就是一副少女托腮凝思图,这一刻他真想画下来。
青山碧水映衬下,此时的周婉妤完全与他记忆中的淘气包师妹不同。
眼前这少女清清凌凌让人驻足凝眸,恬恬淡淡令人不忍打扰,朦朦胧胧使人遥不可及。小师妹长大了呢!
李慕云轻咳一声,见周婉妤回神望向自己,开口道:“云儿师妹,师父让我喊你过去。”
“云公子,劳烦您在前面带路。”说完,周婉妤起身,理了理衣裙,带着翠儿影儿跟在李慕云后面。
厅中,大家已经分宾主坐好,周氏夫妇坐在上首,其他宾客分坐两侧。
当李慕云与周婉妤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坐在主位的周致远先看到了他们,朗声道:“两位小寿星到了。”
众人闻声皆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锦衣少年翩翩行来,姿容端方,神情淡雅,目不斜视地行至周致远面前,行礼道:“师父,弟子已经将师妹寻来了。”说完,站立在周致远身侧。
众人又向来处看去,只见一个浅碧色锦衣纱裳的少女袅袅婷婷行来,面带春风,目若清泉,眉似远山,嘴角噙笑,一阵江风抚过,发丝飞扬裙裾飘舞,仿若天边飞来的仙子。只听她轻启丹唇道:“父亲,云儿来迟了。”声音清越好听。
周致远颔首,慈爱地说道:“无碍,坐下吧。”
席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位锦衣公子就是周公的弟子吧?”
“这女子是周家小姐吗?我听说周小姐只爱舞刀弄枪啊,今日看去却如此温柔娴静。”
“嘘,小声点。人家爱习武就非得长得五大三粗吗?”
“也对哦。周公俊美,夫人秀雅,女儿自然不会差。”
“安静些吧,你这张嘴,如此多的鲜果点心都堵不住。”
厅上,李慕云和周婉妤已经坐下,因是今日生辰宴的主角,他俩的位置设在了周氏夫妇的两侧。
周婉妤坐定后,就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分坐在两侧的宾客。左侧皆是男宾,右侧则为女眷,小一点的孩子跟着母亲,大一些的孩子独坐一席。一眼看去,多数都不认识。
突然她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竟是管彤!她是有多么喜欢红色,每次见她都穿红衣。她怎么来了?周婉妤转向左侧,看到了管父。
一定是跟随她父亲来的。竟然还敢来参加周府的宴席,真是脸皮够厚的。那天当街发生的事,因为事关歙州名士与州府校尉,日落之前就传遍了歙州城的上流圈子。使得本想与管校尉联姻的人家,都望而却步了。没想到,这当事人管彤还跟没事人一样。
正在此时,管彤也向周婉妤看过来,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怒目而视着对方,很快又各“哼”一声,分别转过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