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与前文无关。
武侠|亦余心之所善兮
导语:
笔者有两个梦想,一个是成为一名作家,一个是成为一名导演。
导演梦遥不可及,作家梦则一直在坚持写作,但因为脑子很笨,写长篇做不到一天更新几大千字,甚至几万字,写短篇罢,也有许多不能接受处,诸如写了一篇人间疾苦,编辑却要求改编成惊悚悬疑或青春情爱或都市情感,说这样才有人看。另外,个人觉得文学作品该有所表达,但这是一个雷区,稍有不慎便犯忌,最好什么都不要表达,而什么都不表达,我写这篇文章干嘛呢?
可谓与写作领域格格不入,无立足之地,自娱自乐罢,写的东西又希望有人看,所以就只能随便乱发。
冲动源自每年都有贺岁电影,便也打算写一篇文字贺岁,在奔忙中挤时间,终于在过年前一天完成这篇“亦余心之所善兮”。
动笔前要求全文简洁,景物描写需如画,对话需没有废话,情节环环相扣,幕幕如烈日灼心,写完后修改了几遍,仍有诸多不如意处,但已算用尽全力。
画面,意境,音效等读者自行脑补。
赞赏愧不敢当,若能得到一些意见和建议,或有仁兄帮忙宣传宣传,则不胜感激了。
正文:
01
烈日如火,炙烤大地。
一老马托着一男子,趔趄而行。终于,老马倒下,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男子摔落,疼痛让他来了些精神,游目四顾,入眼皆是黄沙,茫茫无际,应了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男子饮下最后一滴水,看见天边沙尘滚滚,旌旗漫漫,一彪人马呼啸奔来,当先几个银铠赤袍,策马如飞,势同奔雷。
你看那男子,目光如炬,无比坚毅,一脸无畏,拔出腰刀,双手握紧,准备接战,……
02
三年前。
朝代不详。
时间不详。
西北边陲有一小镇,名唤石公节。镇子东郊一片胡杨林后,有一户人家,土墙草盖,一看清贫,左右无邻,孤孤单单,住着一家三口:许景川、夏晚柠夫妇及他们七岁大的儿子许鹏。
这日下午,炊烟袅袅,夏晚柠在灶房做饭,许鹏在院子里玩耍,许景川和好友程小舟在客厅里谈事情。
“当时已是深夜,幸好我还未睡着,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忙叫晚柠和鹏儿躲到床下,我则躲到门背后。不一会儿,从窗户跳进来两个人,朝床上便是一通乱砍,我杀了他们,推门出去,外头还有四个,我杀了其中三个,剩下一个想跑,我追上去把他也杀了。尸体倒好处理,但血迹怎么也冲洗不掉,只得刨去一层泥土,再重新糊上。
我们帮官府抓贼,功劳是他们的,我们只得几串赏钱,还不及他们零头。仇家不敢找官府,却来找我们。我不想再当着妻儿的面杀人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点儿也不光荣。‘帮闲’这活,我不会再做了。”许景川道。
程小舟道,“打渔的从来没吃过鱼肉,放羊的从来没吃过羊肉,卖碳的冬天得挨冷,遍身绫罗绸缎的,没一个是养蚕人,这世道!人命如草芥,情义似纸薄,艰苦胜于牛马,出头难比登天。便是这几串赏钱,多少人想挣还没这门路。你当我想做?还不是因为有一家人等着吃饭。”
这时,夏晚柠做好饭,摆将上来,四碗稀粥,一碟煮花生,两碟咸菜,最有牌面的是一碗青菜豆腐。
夏晚柠一直咳,程小舟问道,“嫂子的病还没好呢?”
许景川答,“还是老样子。”
程小舟起身欲行,许景川留道,“吃完饭再走吧。”
“饭就不吃了。”程小舟走到门口,回头道,“你若想通了,明日一早,驼峰口集合。这次是块硬骨头,我们这帮兄弟里数你武功最高,有你在,兄弟们心里才有底。”话落离去。
夏晚柠牵着许鹏进来,许景川见粥稀如水,问道,“家里还剩多少米?”
夏晚柠答,“这是最后一顿了。”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许景川对夏晚柠道。
03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驼峰口早聚集一帮人,大概有二三十个,六个骑马的捕快,其余都是帮闲,其中自然便有程小舟。众人都望着东边,那是许景川家的方向,但等到红日冒出头,仍不见人来。
六个捕快早失去耐心。捕头周利道,“就算没有他许景川,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一个‘斩风刀’?”
“不识抬举的东西,以后帮闲这碗饭,他想吃也吃不成了。”捕头秦新骂道,然后调转马头,下令,“走。”于是一帮人望北而去。
三天后,许景川去参加程小舟的葬礼,出殡时,其父母,妻子,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甚是悲惨。许景川独立一角,他有些自责,若他同去,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出悲剧?
听旁边的人闲话,一人道,“那‘斩风刀’好生厉害,三十几个人都战他不过,悉数被杀。程家这个算好的,是全尸,周利和秦新两个捕头的脑袋,至今还没找到。”
一人道,“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张县令,听衙门里的人说,这次上面下的是死命令,若抓‘斩风刀’不到,恐怕他乌纱帽难保。”
葬礼结束,许景川回家。同一时间,其妻夏晚柠扫地时突然心口绞痛,不停咳,最后咳出几大口血,头一昏,倒在地上。其子许鹏正拿着一把木剑在院子里乱砍,见状,忙跑来寻他,于路撞见,告其事,“爹,娘亲晕倒了。”
许景川急奔回家,将夏晚柠背到医馆。夏晚柠幽幽转醒,大夫把完脉,将许景川叫到隔壁,说了一番话,然后抓了一副药给他。许景川将夏晚柠背回家,煎一碗药给她喝了,服侍睡下。
是夜,星汉灿烂,皓月高悬,夜风清凉如水,许景川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发呆。
夏晚柠出来,给他披上一件外衣,坐到他身边,平静道,“大夫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们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即便治好了,也难保以后不会复发。照我的意思,就不治了罢,我也不想再拖累你。等鹏儿长大后,不用要求他有多大出息,只要过得快乐就好。”
许景川将她抱进怀里,安慰道,“你只消好好吃药,安心养病,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夏晚柠便开始在他怀里啜泣,漱漱掉泪。
04
又是三天后,平沙坝,四面都是沙丘,中间低洼处长着几株老胡杨,时在秋末,树叶金黄,与沙,与晚霞同色。
“斩风刀”盘腿坐在一棵胡杨树下,闭着双眼,似在小憩,你看他一身灰衣,头戴斗笠,身旁靠着一口四尺长刀,不动如山。三十余人将其围住,慢慢收紧,其中一半是捕快,一半是帮闲,打头的正是许景川。
「为了给娘子治病,我找到张县令,索要十倍赏钱。张县令为保仕途,答应了,并且衙门里捕快尽出,又找了十几个帮闲,势必要将“斩风刀”缉拿归案。
周利、秦新两个捕头死后,从邻县调来一个新捕头,叫沈枫,此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但与我无关。
我本不想再拔刀,奈何生活所迫。」
许景川在离斩风刀三丈远处停下,其余人也跟着停下。斩风刀抬头,目寒如冰,众人吓退一步,斩风刀起身,众人又吓退一步,斩风刀拔刀,众人吓得连退数步,除开许景川。
斩风刀,“你就是许景川?”
许景川,“你就是斩风刀?”
斩风刀,“他们说我还能活着,只因你尚未出手,纵过了此关也不算本事,我不信,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许景川,“换作是我,我也不信。”
斩风刀微微一笑,“看来我没有白等。”
「刀客的第一要义,只信任自己手中的刀。」
许景川对身后的人道,“此人不俗,你等勿要轻举妄动,待我先去会一会他。”言讫,四虚步,左右晃,第五步突然跃起,一刀劈向斩风刀。斩风刀接住,两厢斗成一团。
众人果然不动,却被沈枫骂道,“都楞着干什么,难道你们想让许景川独占此大功?”于是众人纷纷挥刀舞剑跳进圈子,皆欲争功,不到三十回合,被斩风刀腾出手砍翻大半。一捕快暗射袖箭一支,被斩风刀接住掷回,正中其额,立时毙命,又一人从背后偷袭,被斩风刀反手一刀将其头劈成两半。余者骇然,不敢再上。
场上只剩下许景川和斩风刀,二人又斗了二十几个回合,斩风刀飞身一刀砍来,许景川横刀拦下,突然丢刀,拔出腰间短剑,望斩风刀咽喉刺去,斩风刀回刀拨开,与此同时,许景川左手接住长刀,身一转,顺势一挥,这一拦,一丢,一拔,一刺,一接,一转,一挥,一气呵成,只在眨眼间,如电光一闪,石火一亮。
斩风刀侧腰被划开一长道口子,血如泉涌,双膝跪地,赞道,“精妙。”这时,一捕快从背后一枪贯穿他胸膛,瞪目而卒。
沈枫看见许景川这招,一怔,突然想起什么。
帮闲们开始清理战场。许景川掏出手帕,擦刀上的血,沈枫走过来,笑着问道,“许兄这招好厉害,不知师从何人?”
许景川道,“这招叫做‘惊鸿起落’,是我自创的招式。”
“哦!”沈枫若有所思,赞道,“许兄刀法高超,令人大开眼界。今日要不是有许兄在,我等的脑袋,只怕都要搬家。”
05
第二天中午,许景川带着许鹏上街去了,夏晚柠一个人在家,她从厨房提着一壶茶水出来,看见院墙外一个人正盯着她,略一辨认,手中的茶壶掉地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枫,沈枫推开院门进来,吓得夏晚柠连连后退,撞墙方止。
“夏小姐不必害怕,我是本县新来的捕头,此番是专程来给许兄送赏钱。”言讫,将一包铜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道,“昨日一战,功在许兄,我已在回雁楼备下酒宴,与许兄庆功,烦请夏小姐转告一声,还请务必赏光。”说完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许景川和许鹏回来,看见地上的茶壶和水,忙将瘫坐在地上的夏晚柠扶起,许景川问道,“娘子,是否病又复发?”许鹏问道,“娘,你怎么了?”
“鹏儿,去灶房生火。”夏晚柠将儿子支开,兀自惊魂未定,对许景川道,“川哥,新来的那个捕头,是明镜司的人,……”
「小时候,山贼进村烧杀劫掠,幸一大侠经过,仗义出手,尽诛山贼,救了全村人的命。从那以后,我立志将来也要成为一个大侠,除恶扬善,匡扶正义,于是自学武功十年。
尔后,父母相继离世,便到江湖上闯荡,方知这世上的坏人分两种,没背景的坏人常被用于杀头正法,有背景的坏人相互勾结,一手遮天,无人敢惹。为了生存,我埋藏了梦想,但常常因虚度光阴而羞愧,因没有去做该做的事情而自责。
柠妹家住京城,其父夏江渚是一落魄秀才,靠与人抄书为生。因写了一首诗暗讽只会粉饰太平者,得罪权贵,上头命明镜司派人杀之。
杀手两人,夏江渚会一些武功,刺倒一人,不敌另一人,被一剑封喉,之后,那人见色起意,欲对柠妹行不轨之事。我当时正好住她家隔壁,听见响动,飞上屋顶查看,见状,忍无可忍,遂蒙了面,拔刀冲进去杀了那人,带着柠妹逃到西北,日久生情,结为夫妻,距今已快过去十年。
没想到被夏江渚刺倒那人竟然没死。」
许景川暗藏短刀于身,到回雁楼,沈枫邀他至一包间,吃了两杯酒,许景川道,“说吧,找我何事?”
沈枫笑道,“许兄直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十年前,许兄杀死明镜司执事谢广坤,救走逆贼夏江渚之女,当时许兄蒙着面,昨日看见许兄使用那招‘惊鸿掠影’,这才认出,谢广坤也是死于此招。”
许景川道,“没错,是我做的,你待如何?”
沈枫给许景川倒满酒,又笑道,“许兄严重了,那谢广坤仗着自己舅舅是吏部侍郎,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我早看他不惯,许兄除之,大快人心。但是,兄弟因为这件事被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这次杀了斩风刀,张县令高升八成也没我的份,许兄武艺高强,以后还有许多需要劳烦许兄的地方,还望勿要推辞。”
当晚,夏晚柠与许景川商议,夏晚柠道,“要不,咱们逃吧?”
许景川道,“一旦沈枫报案,上头没人护着,咱们能逃到哪里去?除非关外,但需出关文牒,绕北边大漠,几百里黄沙,又多马贼,带着你和鹏儿绝难走出。”
“那咋办呀?”夏晚柠问道。
许景川也不知道,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06
冬尾,西风如刀,空气彻骨。
一日,许景川看见一马立于不远处土丘,知道是沈枫,过去问道,“这次又要杀谁?”
沈枫道,“前户部尚书宁致远,有消息称十日后他会经过此地。”
许景川道,“我听说朝廷只是罢免了他的官,并没有下令杀他。”
沈枫道,“宁致远参蔡丞相二十四大罪,圣上念其是先帝旧臣,又不少文武求情,这才免死,但蔡丞相岂能饶他?”
许景川道,“宁大人爱民如子,大公无私,是难得的好官,我不杀好人,你另请高明罢。”说完转身回去。
七日后,许景川外出,归家的路上,见家的方向浓烟滚滚,忙跑回去一看,家已被烧成废墟,大喊,“娘子,鹏儿。”无人应答。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捕快,对其道,“许景川,沈捕头有请。”许景川遂随他至沈枫家中,夏晚柠和许鹏均在那里。
沈枫将他叫到一旁,道,“帮闲都已通知,三天后你带队,务必取下宁致远首级,否则,‘杀明镜司官差,救逆贼之女’一事,兄弟就不再替你隐瞒了。”说完拍了拍许景川肩膀,提高声音道,“许兄家失火,这几日就住我家吧。”
07
荒野驿站,冷雨夜。
宁致远正在窗前秉灯夜读,大剑士“三尺仙”何子清盘腿坐在窗外,横剑于膝,两人内心都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驿站西边,半里外,一片胡杨林里,早埋伏着一帮人,大概有二三十个,皆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利刃,为首的不是许景川是谁?
一人道,“许兄,以往每次功劳都是您的,这次让给兄弟们罢?”
许景川答了一个好字,众人随即悄悄靠近驿站,四面围定。
宁致远对窗外的何子清道,“子清,夜深了,去睡吧。”
何子清正要起身,一支袖箭射来,何子清接住,反掷回去,西厢房顶一人应声而落,随即,房顶上跳下来四五人,院墙外翻进来四五人,十几人破门而入,三面将其围住。
“唉!”宁致远叹了口气。
何子清拔剑而起,不到三十回合,悉数杀尽,只剩下站在门口的许景川。两厢对视,均知对方不简单,全神贯注,同时出招,你来我往,斗了数十回合,何子清有伤在身,嘴角流血,抹了,又斗了数十回合,刀剑相撞,震他后退七八步,单膝跪地,哇哇吐血,撑剑欲起,身体却颤巍不能。
宁致远不知何时已走到屋外,何子清自责道,“眼看就到关外,都怪属下无能!”
宁致远安慰道,“你抛弃家小,一路护我至此,大小十余战,已竭尽全力,是我对不住你。”
许景川道,“阁下武功很好,可惜有伤在身,否则我绝难胜你。”
何子清怒目骂道,“阁下武功也很好,可惜甘为坏人爪牙,助纣为虐。”
许景川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何子清骂道,“放屁。”
许景川问宁致远,“宁大人,您身居高位,衣食无忧,为何要去得罪蔡丞相,难道不怕死吗?”
宁致远答,“孟子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蔡琼宇蒙蔽圣听,结党营私,鱼肉百姓,宁某非混吃骗喝之人,食君之禄,自当为国为民,岂能坐视?”
许景川见宁致远一身正气,由衷钦佩,叹道,“要是天下当官的都如宁大人这般便好了!”然后皱紧眉头,接着道,“我非为名利,只因我不杀你,一家三口性命难保。”
宁致远慨然道,“若我之头能解壮士之难,尽管砍去,无须多虑。”
许景川收刀,道,“我亦曾奉侠义道,立志惩恶扬善,替天行道,无奈生计所迫,不得不受人驱使,但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宁大人为国为民,小人向来敬仰,岂忍加害?此距玉门关不远,二位大人可速登程,迟恐生变。”
宁致远道,“壮士若放走了我,你一家当如何?”
许景川苦涩一笑,道,“有死而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壮士高义,请受宁某一拜。”宁致远言讫,朝许景川深深一躬,接着道,“宁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景川道,“宁大人但说无妨。”
宁致远道,“吾生平所恨者,奸贼未除也!壮士既奉侠义道,恳求垂怜苍生疾苦,斩吾之首,到京城相府请功,以身事贼,搏其信任,再伺机而杀之,若能成功,万民之幸也。”
许景川一时难决。
何子清急止道,“此人初识,不可轻信,这等大任,量其难当,请大人三思。”
许景川被他这一激,决然道,“既已穷途末路,横竖是死,不如放手一搏,虽死犹烈。不须大人之首,我自到京城,相机行事。”
宁致远道,“蔡琼宇身边高手如云,戒备森严,你如何得近?宁某已是无用之人,残命何足惜?世间昌平、海晏河清之愿,今日便托付于壮士之手了。”言讫拔剑。
何子清大呼,“不可。”
宁致远高唱,“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挥剑自刎。
何子清伏尸大哭了一场,对徐景川道,“蔡狗欲杀我久矣,愿已己头,助仁兄一臂之力,切勿相负。”话落,亦挥剑自刎。
【我感二公大义,取其首,埋尸驿站外胡杨林中。回到石公节,赚沈枫到野外一刀杀了,带着妻儿连夜入京,到相府请功。】
08
京城比十年前繁华了许多。
相府堪比九重仙阙,富丽堂皇,戒备森严。
玄武节堂,蔡琼宇高坐堂上,许景川跪在阶下,两旁立着十二条壮汉,乃是蔡琼宇的十二个义子,人称十二盖世太保,个个威武。
蔡琼宇亲自检视了宁致远和何子清的人头,问道,“何子清乃剑道顶尖高手,你有何本事,杀得了他?”
许景川答,“何子清很强,但在下也不弱,况且他有伤在身,杀之何难?”
蔡琼宇一边展开一个册子,用毛笔抹去宁致远和何子清的名字,一边问道,“说吧,想要什么?”
许景川叩首道,“若恩相不弃,请拜为义父。”
蔡琼宇,“你想当盖世太保?”
许景川道,“小人习武二十余年,闯荡江湖,罕逢敌手,只因未遇明主,落魄至今,愿誓死追随恩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样的话我耳朵都快听起老茧了。”蔡琼宇道,“不过你替我杀了宁、何二人,除却我的心头大患,本相准了,宣,封何景川为十三盖世太保,赏黄金千两,赐府邸一座。”
许景川假装欣喜万分,咬牙连磕三头,唱谢隆恩,侍者引退。
众人皆散,除开盖世太保周元义,周元义随蔡琼宇到后堂,道,“宁致远诡计多端,此人说不准是他派来的刺客,欲学荆轲刺秦之故事,不得不防。”
蔡琼宇道,“但也不可擅杀,否则以后谁还敢来投我?”
周元义道,“我有一计,可试出他是否是刺客,…….”
09
许景川一家三口住进宽大豪华的新居。
第二日,盖世太保杨奉在醉仙楼设宴,祝贺他新晋,十二盖世太保皆至。满桌美酒佳肴,玉盘珍馐,更有一群艳色歌姬陪酒,觥筹交错至夜半。
第三日,近百达官显贵登门道贺,许景川设宴款待,收金珠玉器,古玩名画无数。
第四日,许景川于家中设宴,回请十二盖世太保,皆至,夏晚柠出来敬酒,都夸她漂亮贤惠。
此后一连十几日,都有人请吃酒,杨奉又选六名绝色舞姬到许景川府上,照顾他起居,许景川将他们安置在东厢住下,敬如宾客。
许景川走在街上,人们见他身着玉鳞铠,腰挂太保牌,让道的让道,问安的问安,无不恭敬。
一天,许景川在街上行走,一门僮叫住他,道,“许爷,我家老爷有请。”
许景川遂随他到一宅院,一中年男子迎出,许景川认得是礼部侍郎王文通,王文通将他带到内室,道,“许太保,别人不知道,我却晓得你是宁大人派来刺杀蔡狗的。”
许景川不言。
王文通又道,“太保勿惊,我与宁大人交厚,欲诛蔡狗久矣。蔡狗贴身穿有软猬甲,普通刀枪难入,我有龙牙宝刀一口,削铁如泥,今赠予太保,助太保一举成功。”言讫,拿出一口短刀,双手递给许景川。
许景川收下,也不道谢,回到家中,只觉此事蹊跷,问众舞姬道,“你等久在京城,多识权贵,可知礼部侍郎王文通此人如何?”
众舞姬扭扭捏捏了一阵,一人大胆道,“主人,恕贱妾直言,那王文通是个贪官污吏,趋炎附势的人,好色不说,脾气还古怪,我等在仙乐坊时,每次他来,伺候的姐妹稍有不趁意处,或骂或打,姐妹们惧他官大,只得忍受,心里都很讨厌他。”
一人补充道,“姐妹们都希望他早点去死。”
许景川听了,暗叫不好,急忙快马到相府求见,蔡琼宇召他到玄武节堂,七八个盖世太保在哪里,许景川镇定自若,禀道,“义父,今日礼部侍郎王文通请我到他家,赠我宝刀一口,妖言蛊惑我杀您,我怕打草惊蛇,没动声色,此番特来告知义父,谨防此人。”
蔡琼宇骂道,“区区礼部侍郎,竟敢如此大胆?”
许景川建议道,“不如设计杀之,孩儿请求执刀。”
蔡琼宇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且退下,此事容我从长计议。”
许景川告退。
王文通从帘后走出。
杨奉道,“我早说过,十三没毛病。”
盖世太保董承道,“我也觉得十三没问题,哪有刺客带着妻小的?”
周元义却道,“想必此计被他识破,我另有一计,隔一阵,义父单独将他叫到书房,挂剑于壁,我等藏在帐后,他若是刺客,见此良机,必定夺剑动手,……”
杨奉不耐烦,打断道,“老八,你有完没完啊?”
周元义道,“义父秉持朝政,独揽大权,不知多少人欲谋不轨,居心叵测,兹事体大,岂敢大意?”
隔了月余,许景川应召到蔡琼宇书房。蔡琼宇正在写字,许景川不敢打扰,侍立一旁静候,见墙上挂着剑,屋中只他二人,天赐良机,几度想动手,但想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不舍放弃,内心挣扎,犹豫不决。
过了近半个时辰,蔡琼宇才停笔,道,“景川,你已跟我多时,一直没有实职,我已表奏圣上,封你为飞虎将军,协助杨奉统领禁军,护卫京城,责任重大,务必用心。”
“义父放心,我定尽心竭力,不负所望。”许景川谢恩退去。
周元义等人出。
杨奉道,“我若是刺客,刚才必然动手。”
周元义无言,但还是不死心,仍怀疑许景川有问题。
【以前,我一无所有,穷途末路,尚能一身傲骨。如今,我拥有令人眼红的一切,却忘记初衷。
名利,财富,权势,以及它们所能带来的一切让我渐渐沉沦,迷失自己,无法自拔。
良心将死,常在深夜隐隐作痛。
直到两年后,黄河下游泛滥,数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朝廷拨四千万两银子救灾,蔡琼宇及其朋党私分大半,导致无数灾民饿死。后有灾民揭竿起义,我与杨奉领兵镇压,沿途见生灵涂炭,遍野饿殍,只觉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若我在此之前把蔡狗杀了,何至如此?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想到慷慨就义的宁、何二公,我羞愧不已,寝食难安,终于下定决心。”】
10
一日,周元义到布政司视察,听见二小官闲谈。
一人问道,“许太保的妻子可是胡人?”
另一人答,“这倒不曾听说。”
先那人道,“前日,许太保说妻儿要回乡省亲,找我签了两张出关文牒,我想他妻子若不是胡人,要出关文牒干嘛?”
另一人道,“那就不能是她娘家住在关外?”
周元义一把揪住那小官,问道,“你给他了?”
把那小官吓个半死,道,“小人哪敢不给?”
周元义遂快马到许景川府邸,一丫鬟正好从里头出来,周元义上前问道,“许夫人可在家?”
那丫鬟见他行头,知道是盖世太保,不敢不答,道,“我家夫人昨日和小公子一起回乡探亲去了。”
周元义又问,“那许大人呢?”
丫鬟答,“相府派人来召,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便过去了。”
周元义暗叫不好,急忙快马朝相府奔去。
许景川藏刀于袖,至相府,径直到玄武节堂,蔡琼宇抬头看见,道了一声,“景川,你来了。”便低头继续写字。许景川悄悄关上门,走到蔡琼宇旁边,突然一把将他头按在案上,骂道,“蔡狗,你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可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不等蔡琼宇大叫,许景川早手起刀落,割断其喉咙,血溅五步。他穿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随即脱下染血的一件,扔了刀,从玄武节堂出来,带上门,若无其事出相府,上马奔南门出城,守门将士哪里敢挡?也毫不起疑。
许景川前脚刚离相府,周元义后脚便至,疾步到玄武节堂,推开门一看,只见蔡琼宇趴在案上,血流一地。他一面派人传令各州府,画影描形,缉拿凶犯,一面召集其余盖世太保,兵分两路,一路由杨奉率领,奔玉门关,追许景川妻小,一路由他带领,寻迹问踪,追许景川。
半个月后,西北大漠,许景川的马力竭倒地,身后周元义带着一彪人卷尘追来,不多时将其团团围住。
周元义在马背上鞭指许景川大骂道,“许景川,义父待你不薄,何故要恩将仇报?”
许景川道,“蔡狗贪赃枉法,罪恶滔天,我只恨动手迟了。”
周元义大怒,拔出柳剑,飞身一剑朝许景川刺去,其余人跟着一拥而上。两厢乱斗一阵,许景川砍翻十七八个,身中六刀,寡不敌众,被活捉。
周元义将许景川押回京城,朝廷已封兵部尚书胡敬庭为相。几天后,胡敬庭领着十二盖世太保来天牢,许景川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样。
胡敬庭道,“听说你武功很好,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却偏偏自寻死路!”说罢连连摇头,但他话里听不出可惜,分明是窃喜。
然后,众盖世太保拥着胡敬庭离去,争先恐后说奉承话,“以后我等还望胡丞相多多关照,……”除开杨奉,杨奉走到许景川身前,低声道,“许兄,你是个好人,可惜这世道容不下好人。你妻儿已经出关,不用担心他们,安心上路罢!”
原来杨奉、董承领着一彪人一路追到玉门关,在关口撞上一支商队,那商队有二三百号人,蹲了两堆,董承搜查左边一堆,杨奉搜查右边一堆,长枪挑开一妇女头巾,那妇女不是夏晚柠是谁?其怀中护着一个少年,正是许鹏。这时,董承那边搜查完,问道,“三哥,你那边有吗?”杨奉收回枪,答,“有个锤子,回了罢。”于是两人调转马头,带着人去了。
这时,杨奉听见许景川似乎在说话,凑近一听,从许景川不断流着血的口中听到一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注:《傲骨》正在存稿中,存到一定量修改好会陆续更新。另外,笔者在写一些短篇,有感兴趣的小伙伴可 微博/微信 搜 “墓前情况很好”公众号看,喜欢别忘了加关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