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上次受到父亲责备,不得不撤了“长林军”名号,但他并没将这些辛苦搜罗来的人力解散掉,除了从中挑选了数十精英充实进东宫卫队,其余的人,建成叫他们分批悄悄转移去了庆州,并命人带信给杨文干,叫他继续暗中扩张兵力,以备后用。
此时父亲离京,自己主政,他便趁此有利时机,着东宫郎将尔朱焕和校尉桥公山二人,给杨文干送去铠甲一千副和部分兵器,并带去密信一封。
王晊立即将此事通报杜淹,杜淹赶紧报告了杜如晦。
于是,当尔朱焕、桥公山二人押运着数十辆大车载满盔甲武器出长安城,沿驿道往庆州方向而去时,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杜如晦领着杜淹、侯君集和天策府侍卫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等人悄悄跟在后面。
车队一路行来,沿途州府见到东宫文牒,无不毕恭毕敬招待车队,直至车队出了本州县。
到豳州时,出了意外。
过关卡时,查验来往行人的州兵问道:“车上所运何物?”
“是农具。”桥公山答道。
尔朱焕拿出东宫文牒,递了过去。
士卒接过来看了看,递给领头的将领:“杨统军,是东宫行文,说是运往庆州。”
那将领接过东宫公函,吩咐道:“打开!”
尔朱焕不情愿地掀开前面一辆车的篷布,露出明晃晃的铠甲。
那统军叱道:“私运铠甲!这是谋反!带走!”
“我们奉太子令行事,你们胆敢违抗当朝太子命令?”尔朱焕争辩道。
“运送铠甲必须有兵部文书,带走!”统军杨笈不由分说,命令手下士卒赶起大车,押尔朱焕、桥公山回衙。
豳州府衙,治中赵慈皓坐在堂上,手里拿着那份东宫公函,看看尔朱焕、桥公山二人,问道:“车上盔甲一共多少副?”
尔朱焕答道:“一千副,还有十车兵杖武器。”
“你们要把甲杖运往何处?”
“庆州。”
“送给谁?”
“庆州杨都督。”
“谁叫你们送的?”
“太子殿下。”
桥公山补充道:“是东宫王中允和韦卫率交办的。”
“你们私运甲杖,违反国法,知道吗?”
桥公山道:“我们有东宫文书,不是私运。”
“大唐律法规定,运送盔甲二十副以上,需有兵部文书,尔等不知道吗?”
尔朱焕道:“如今太子监国,太子手令,等同于皇帝诏敕。”
赵慈皓叱道:“太子监国,是监庶务,就是朝廷日常事务。凡军国大事,都是陛下亲统,不在太子监国范围之内。尔等之意,不是说太子要篡权吧?”
“这……”尔朱焕、桥公山二人一时语塞。
“我等……是奉命行事,太子差遣,我等岂敢不从?请治中明察!”桥公山抗辩道。
“私运甲杖,事情非小,本州需要上奏陛下!”赵慈皓道。
尔朱焕、桥公山二人傻了,跪下求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不关我们的事啊!”
这时屏风后闪出一人,说道:“赵治中,让在下跟他们谈几句。”
桥公山抬头一看,认得此人,不由一惊:“你……你是天策府杜参军?”
“不错,正是在下。”来人正是杜淹。
赵慈皓带杨笈等人退了下去,只留下杜淹和尔朱焕、桥公山三人。
杜淹讲了讲朝中时局,最后对这俩东宫“快递员”说:“太子私运甲杖,意在令杨文干起兵图谋秦王,逼陛下提前让位。秦王仁厚,功劳盖世,太子欲谋害秦王,于国不利。再说,这事也成不了。事不成,别人不说,你二人必致灭族之罪。”
尔朱焕、桥公山二人对视一眼,不由色变。
桥公山抱拳一礼道:“请杜参军……给我二人指一条生路。”
“如今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豳州府公事公办,押送二位去仁智宫,向陛下上奏太子私运甲杖,意欲图谋不轨,二位定然脱不了干系;再一条,是二位可主动向豳州府告变,由府兵护送你们去仁智宫行在,向陛下揭露太子奸谋,二位非但可以脱罪,说不定还可以立功。二位可想好了。”
“事已至此,我们听您的。”桥公山道。
“不可!太子待我等不薄,我等岂可卖主求荣!”尔朱焕反对道。
桥公山道:“我也不想对不起太子,可是运送这么多甲杖……我这一路上心里头就不踏实,万一被定成‘谋反罪’,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太子跟圣人骨肉至亲,或许被饶过,我等还能有命吗?我家有妻儿,上有老母,我还不想死。”
尔朱焕不由也想到了自己家人,顿时垂头丧气。
二人惶急之下,只得答应配合。
仁智宫建于玉华山凤凰谷内,距长安城北面一百八十余里,距庆州约百里,这里崖高千仞,谷深百尺,沟壑纵横,古木参天,野兽出没。
到达仁智宫次日午后,武德便带了一行人上山围猎,他兴致勃勃,穿上戎装上马驰猎。
山谷间小腿深的荒草里,不经意间就飞窜出羚羊、麋鹿、野狼等。天空中鹰隼鼓着长长的翼翅,时而盘旋翱翔,时而疾速俯冲。
世民领尉迟敬德等将士和随行的秦王府刀人高惠通,与羽林军一道将四周的猎物往围猎圈中赶,供皇帝驰射。
元吉更是带上猎鹰走狗,大显身手。
众人围猎两个时辰,收获颇丰。武德毕竟年事已高,不胜奔逐之劳,便命侍从在一处高坡树荫下搭起帐幕休息,一面传随驾的御厨就地取材,举办烧烤晚宴。
时值傍晚时分,远处地平线上,一轮硕大的红日正逐渐西沉,晚霞染红了西北天空,随行将士的铠甲也被镀上一层绮丽的金色。
见此美景,世民诗兴大发,为父亲献诗一首,题曰《赋得白日半西山》,世民吟道:
红轮不暂驻,乌飞岂复停。
岑霞渐渐落,溪阴寸寸生。
藿叶随光转,葵心逐照倾。
晚烟含树色,栖鸟杂流声。
武德听了,心怀大畅!赞道:“二郎文武全才,当世无双,古今罕见也!”
元吉瞪了二哥一眼,心想:二哥一向标榜为人耿直,不屑于溜须拍马,如今居然也学会了奉承拍马讨父皇欢心。原来那藿叶、葵花俱是向阳之物,世民在诗中以此自喻,表达对父皇的忠心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