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笔记
吃饭的时候，我们三人一直无话，营地里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各自在口腔里咀嚼干粮的脆响。
“蛋老师，吃完了吗？”我一边问他，一边在压抑的气氛中往垃圾袋里收着东西。
“咋，有事？”蛋老师放下干粮，抹了抹嘴巴。
我沉默两秒，举起杯子灌下一口温水，“我不明白，咱们好歹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到底有啥事不能说的？国家机密吗？”
“唉……咋讲呢，真要说的话，也确实算个国家机密吧！”刚说两句，蛋老师忍不住又一次掏出了香烟，我赶紧把那根烟抢下来，生怕他给自己吸缺氧了。
见香烟被抢，他坐在地上急得直叫唤：“嘿！你这……饭后烟都不给抽一口哇？太法西斯了吧！”
“吸烟有害健康！”峰少突然凑过来，冷不防掏走了蛋老师兜里的烟盒，算是彻底断了他抽烟的念想。
“你们俩……哎呀！比我那婆娘管得都宽！”蛋老师气得直跺脚。
我挪过小垫往他旁边一坐，假模假式地“审问”他说：“李钢蛋同志，不要岔开话题！这里就咱们仨，什么机密都泄不出去，你赶紧老实交代！”
“对！老实交代，不要影响队伍团结！”峰少也瞪着眼睛坐了过来，跟我一左一右将蛋老师夹在了中间。
蛋老师瞅瞅我，又瞅瞅峰少，心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
“你们听说过人皮袋吗？”
好家伙，他这一开口就是王炸呀！
“什么袋？”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皮——袋——！”蛋老师拖着长音一字一顿，生怕我和峰少听不清楚。
不等我俩做出震惊的表情，他又搓了搓手心继续说道：“早在80年代的时候哇，墨脱县城那边，就是咱们东边那雅鲁藏布江上，有当地人捡到了一个人皮袋子。据说那袋子是拿整张人皮剥下来做的，连头发都在上边呢，全须全尾的！”
“我的天呐！丧心病狂啊！”峰少惊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嘴都闭不上了。
“命案吗？谁做的？公安查出来了吗？”我捂着发麻的头皮，跟个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
蛋老师却随手捏起一把散雪，呵呵一笑道：“公安肯定是要查滴！不过凶手也是肯定查不出来滴！”
“查不出来？为啥？”
“为啥？因为他们查过之后才发现，那人皮居然是古代的，好像得有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保存到现代？”这回换我闭不上嘴了。
“是啊，风干的，据说还用了古代防腐技术。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里面还装了三样东西。”
“哪三样？溜三样？”
看我那一脸馋样，蛋老师立马把手里的散雪塞进了我的嘴里，“死小晖，就知道吃！”
“呸呸！”我赶忙吐掉嘴里的冰碴，追问他到底是哪三样东西。
“你猜？”蛋老师故作神秘的样子甚是欠揍。
“你猜我想不想猜？”
“不猜拉倒！”他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笔记本、虫化石、真菌标本！”
“啊？”我跟峰少俩人都听蒙了——这一千多年前的老人皮里咋装了这些个东西？
“咋样？好奇吧！”
呦呵，他这还存心吊我们胃口啊！
“赶紧说！”峰少已经急不可耐了。
“好，且听本教授慢慢道来！”
事情还要从上次去秦岭那趟说起。
在我吃下荧光果冻菇之后，蛋老师以保护环境的名义，特意把那些装过荧光果冻菇的容器碎片塞回了包里。
本来他都已经忘了这码事了，直到回家收拾装备的时候，他才把那堆烂玻璃又给翻了出来。
出于自身的职业敏感性，他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从碎片里采了些样本放到了显微镜下，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到了不少孢子。蛋老师大喜过望，立马把孢子们带去了培养间。但是没过多久，培养间却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情，到后来甚至引发了十分危险的事故，险些造成人员伤亡。
不过说来也巧，那天正赶上蛋老师曾经的导师到学校来办点事情，得知此次事故之后，他就顺便“慰问”了一下自己那可怜的徒儿。
而当导师问及这蘑菇的来路时，蛋老师则毫不隐瞒地将实情告诉了他。不料，导师听后却是眉头一皱，说他曾在一本笔记里见过关于荧光果冻菇的描述，只不过那笔记在他一位师弟——也就是蛋老师的师叔手上。为了搞清楚荧光果冻菇的来路，蛋老师就要来了那位师叔的住址，提上一篮子水果跑去登门拜访。
“等等，难道说……您师叔手里的笔记就是那个人皮袋里的笔记本？”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没错！那笔记本的扉页上用中英双语写明了我师叔的地址和姓名，说是要麻烦捡到的人把这本子寄给他。”
“中英双语？还给你师叔……难道是现代人写的？”
“不然呢？”
“啊……那这么说的话，笔记本的主人是要用这人皮袋子传信咯！可为啥要加上英语？因为雅鲁藏布江下游是印度吗？可他们也不全说英语啊？”我挠着脑袋小声嘟囔道。
峰少听罢咧嘴一笑：“印度语言那么多，要都写上怕是本子都不够用啊！挑一样官方语言意思意思得了呗！”
“嗯，我觉着也是。”蛋老师对此深以为然。
“然后呢？你师叔把笔记给你看了？”
“看了，不过是他家里人帮我找到的。”蛋老师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我那师叔哇，都卧病在床三十多年了！脑梗继发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那不是啥也记不住了？”我疑惑地问道。
“三十多年？这时间有点敏感啊，会不会跟科考队有什么关系？”峰少的提问隐隐有些阴谋论的感觉。
“咋说呢，也算是跟科考队有关吧。”蛋老师推了推眼镜，“我后来托关系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事情还真有点邪门。”
原来，蛋老师是托人查到了当年科考队失踪事件的档案。像刚才提到的人皮袋子、虫子化石啥的，其实都是那档案里描述的内容。
按蛋老师的说法，科考队的资料和任务都是绝密，就连那本笔记都是保密级别很高的材料，里面记录了许多关于那次科考活动的第一手科研资料，其中就包括了科考队曾在一号海子附近宿营的记录。更关键的是，蛋老师还在宿营记录的后面发现了有关荧光果冻菇的描述。
但也正因这些内容密级很高，接收到笔记本的“相关部门”打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打算按扉页上的要求把本子寄给他师叔。
但是，由于写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加密信息一直无法破解，那个神秘的“相关部门”最终也只能妥协，以“交换件”的形式把笔记本的影印件秘密送去了安南林学院。
可就在笔记本送达后的一个小时，蛋老师的师叔却突发脑梗住进了医院，等抢救过来之后人已经傻掉了，连脑子都不清楚，更不能指望他去破解那页密文了！于是乎，这件事情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安南林学院？跟你们安南林业大学是什么关系啊？”当我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称，终于忍不住向蛋老师提出了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