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大又听 不懂真旺庆话里的话 , 他认为真旺庆在称他 " 王干事" 是在抬举他 , 因为以前人们叫 他 "王司机" , 与 "王干事" 存在天壤之别 。 " 司机" 是一般工作 , " 干事" 却是国家 干部 , 尽管它是最低一级的国家干部 , 可吃的是硬邦邦的皇粮 。而司机 , 今日有机你 就司 , 明 日无机了 , 你就只能回老家去司农 , 因为乡一级没有司机配额 , 不在干部系 列 。王大又笑着对真旺庆点了点头 , 表示听清楚了他在与自己说话 , 觉得好笑 , 却无 论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 只好打着笑脸说: "现在药坊确实困难 , 你告诉朱书记 , 叫他缓 几天 , 我来想办法。"
王大又见真旺庆在叫难 , 不知天高地厚地马着脸说: " 朱书记说了 , 你今天不给 , 我明天再来 , 你明天不给 , 我后天再来 , 反正他没有安排我做其他事 , 你一 日不给 , 我就天天来 , 一直到拿到钱为止。"
真旺庆听完王大又的话 , 脸色沉了下来 , 语调很生地说: " 俗话说爸赶崽都不能赶 十步 , 你比我的老子还狠。"
王大又见真旺庆脸色不好看 , 知道再纠缠下去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 便站起来丢下 了句 "我明天再来" , 几步跨出了门 , 走了。
真旺庆又长长叹了一 口气 , 抬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 轻轻说了句: " 好难 , 好难 呀!" 又无可奈何地打开住院病人的病历 , 写医嘱 , 开处方 , 他警告自己 , 再大的困难 也不能误了病人 , 这是道德良心。
王大又果然说话算数 , 第二天早晨上班后又来了 , 并且一连七八天 , 天天上班铃 声一响他就准时到住院部来找真旺庆 。真旺庆被逼得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两句老娘 , 再捆他两耳光 , 把他赶出门去 。可他没有这样做 , 从来不抽烟的他买一包烟装在口袋里 , 见他来了就递一根给他 , 叫他宽限几天 , 王大又接了烟转身走了 , 这一天的 工作他也做结束了 , 躲到周家铺找人打牌去了 。到天黑了他再回去禀报朱六宿他在药 坊缠了真旺庆一天 , 真旺庆都快被他逼得跳楼了 。朱六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 说一声 好 , 叫他明天再去 。王大又高兴地屁颠屁颠着走了。
让真旺庆没有想到的是 , 这天上午刚上班 , 王大又还没有来 , 检察院的车子却开 进大院来了 , 车上下来两位穿检察制服的年轻人直接到门诊部带走了真泉柏 。当同在 门诊部坐诊的堂弟辛酉匆匆忙忙跑到住院部来告诉真旺庆 , 泉柏被检察院带走了的时 候 , 他大吃一惊 , 连忙赶出来却看见检察院的车已经开出了大门 , 他紧追几步 , 想拦 住车问个为什么 。可车子太快 , 一溜烟便上了公路 , 真旺庆没有追上 , 站在那座玉雕 的大门楼下 , 看着带着弟弟泉柏越走越远了的警车 , 在心里说了句: " 你们还是没有放 过他呀!" 这个时候他才为泉柏真正担起心来 , 他原来认为只要自己这个大哥拼死挺 着 , 弟弟泉柏就不会有事 , 没有想到他还是保不住弟弟 。心一伤 , 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现在他也摸不清楚检察院为什么要带走泉柏 , 他也摸不清楚泉柏究竟犯了么法 , 是不 是确实有问题。
正当真旺庆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 , 乡政府的小车 " 呼" 的一声从他的身边开进 了玉雕的大门楼 , 停在了院子里 , 真旺庆看见朱六宿和文治先后下了车 , 仿佛没有看 见他似的向门诊大楼走去 。真旺庆知道大事来了，为了摸清风向 , 他急赶几步 , 跟着朱六宿和文治上了三楼的办公室。
朱六宿走到办公室门口 , 只对万福说了句叫他迅速通知医院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开会 。万福应了一声 , 出门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 叫文书真洁倒茶 , 匆匆忙忙下了楼 , 与 上楼来的真旺庆撞了个满怀 , 万福轻声简单地把朱六宿要他通知开会的事对真旺庆说 了 , 真旺庆说了句: " 快去!" 自己连忙上了楼 , 犹豫了一下 , 拿钥匙打开了自己办公 室的门 , 坐到办公桌前 , 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另外朱六宿和文治进门来装着没有看 见他 , 他也没有必要进门去跟他们打招呼 , 失了自己的尊严。
不一会 , 各科室的正副科长 、主任陆续上楼来了 , 走进了会议室 , 金昌松和杨陆 军仍然一左一右坐在了朱六宿和文治身边。
真旺庆听着嘈嘈杂杂的上楼来的人声 , 估计开会的人差不多到齐了 , 便拿起笔记 本走出了办公室 , 进了会议室 , 笑着对朱六宿和文治点了点头 , 坐到了他们对面另一 端的会议桌主席上 , 放下笔记本 , 掏出笔准备做记录。
朱六宿见再也没有人进门来了 , 知道该来的人都来了 , 便向坐在身边的文治使了 个眼色 。文治迅速从提包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 , 展开 , 抬头扫了一 眼会场 , 开口念道:"关于真泉柏受贿情况的通报 ……"
真旺庆刚刚听完文治念完文件标题 , 脑子便 " 轰" 的一声响 , 两只耳朵接着便是 一阵 "嗡嗡" 作声 , 他紧紧盯着文治的嘴 , 见他的两片嘴唇在不停地开合着 , 却听不 清楚他在念什么 。真旺庆摇了摇头 , 让脑子很快清醒了过来 , 最终他听清楚了 , 原来 泉柏接受了药厂的建筑包工头黄日光两万块钱的贿赂 , 被人举报了。
念完通报后 , 文治将通报递给坐在一边做会议记录的万福 , 叫他存档 。万福接了 , 没有说话 。朱六宿见文件念完了 , 突然站起身来提着包走出了会议室 , 文治说了句: "散会。" 也跟着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突然像开了油锅 , 炸了起来 。大家议论纷纷地有 的在骂人 , 有的在替真泉柏打抱不平 , 骂黄日光不是个东西 , 往日要做药厂工程 , 成 天一 口一声叫泉柏真院长 , 今日反而捅他的刀子。
真旺庆听着大家的议论 , 没有制止 , 看见金昌松和杨陆军跟着朱六宿和文治溜出 了办公室 , 皱了皱眉头 , 发现这里边有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