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宿自以为是这个地方至高无上的一把手 , 因此 , 任何人八点钟必须到办公室 签到 , 他却例外 , 从来不签到不说 , 八点钟还绝对起不了床 。当金昌松匆匆忙忙跑来 敲门的时候 , 他才打着哈欠开了门 , 懒洋洋地问金昌松有么事 , 金昌松又添油加醋地 把真泉柏还在与他哥哥真旺庆一起活动的事说了 , 只是隐去了他们去接万福的一节。 并且恶狠狠地向朱六宿做了个抓的姿势 , 叫他把真泉柏抓起来 。朱六宿也一怔 , 他没 有想到真泉柏还没被整倒 , 并且还在帮真旺庆做事 。朱六宿想了想 , 对金昌松说: " 你要想法告诉真泉柏 , 就说是从我这里听来的消息 , 告诉他是真旺庆告他的状 , 想把他搞下台 , 真旺庆要当院长。" 金昌松高兴地点了点头 , 向朱六宿竖起了大拇指 , 说还是 书记高见 , 然后告辞匆匆出了门 , 又骑车溜回了药坊。
真旺庆刚刚从住院部查完房走出住院大楼 , 正准备到门诊部去帮父亲接诊病人 , 看见万福匆匆忙忙从门诊部的走廊里走了过来 , 知道他有事在找自己 , 便加快步子迎 了过去 。万福走到真旺庆面前轻轻说了句刚才乡里打来电话 , 说等一会朱书记和文乡 长来找你有事 , 叫你在家里等 。真旺庆点了点头说晓得了 。万福又匆匆忙忙转身上楼 去了 。真旺庆淡淡一笑 , 摇了摇头 , 轻轻叹了口气 , 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过安宁日子。 他慢慢走进门诊部 , 看见老父亲身边围满了病人 , 心一伤 , 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 全 天下也许就自己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父亲在百日百工地工作了 , 他在为什么? 真旺庆 再也看不下去了 , 他转身匆匆出了门 , 上了弟弟泉柏家的楼 , 敲开了他的房门 。真泉 柏打开门 , 见是大哥来了 , 把他让进门后 , 叫他坐 , 拿起茶杯准备给他倒茶 。真旺庆 叫泉柏不忙 , 告诉泉柏朱六宿和文治马上来找自己有事 , 现在老父亲身边围满了病人 ,他不能去坐诊 , 叫泉柏去帮个忙 , 说把老人家累垮了不得了 。真泉柏点了点头 , 答应了一声 , 转身到卧室里打开衣柜 , 翻出妻子给他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大褂 , 迅速 穿在身上 , 跟大哥一起下了楼 , 匆匆走进门诊室 , 坐到了父亲对面原来是大哥坐的位 子上 , 从衣袋里取出笔 , 叫了一声正低头写处方的老父亲 : " 爸" 。
真常恩抬起头来 , 取下老花眼镜 , 见是小儿子坐在面前 , 高兴地笑着应了一声 , 连忙向身边的病人介绍 说： " 这是我的儿子。" 叫大家去找他看病 , 说他看也一样 。病人听说真泉柏是老人家 的儿子 , 围了上来 。真泉柏拿过处方 , 开始接诊病人 。真旺庆看着高兴不已的老父亲 , 知道他因为小儿子再一次站了起来而欣喜 , 笑着走出了门诊部 , 向办公室走去。
杨长利突然看见真旺庆领着真泉柏坐到门诊室来了 , 屁股上仿佛突然长满了疮一 样的难受 , 他再也坐不住了 , 又起身出了门 , 想去找金昌松问问他刚才去找朱六宿的 情况 , 没想到刚出门就远远看见朱六宿和文治一起提着包走进大门来了 , 他的心内一 喜 , 又宿回头 , 坐到诊桌前跷着脚摇了起来。
真旺庆刚刚把公章交给万福 , 交代了他几件事叫他办后 , 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有坐下来就听见万福在大声地叫着朱书记和文乡长 , 说真院长在办公室等他们。 真旺庆知道这是万福在有意告诉自己朱六宿和文治来了 , 叫他做好准备。
万福拿钥匙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 将朱六宿和文治让进门后 , 大声叫办公室的文书 真洁倒茶 。真洁应了 , 万福又匆匆忙忙跑到真旺庆办公室门口 , 见真旺庆站在办公桌 前 , 轻轻对他说了：" 来了!" 真旺庆点了点头 , 万福连忙转身跑到办公室拿来会议 记录本 , 准备做记录。
真旺庆打开抽屉 , 拿出笔记本 , 脱了身上的白大褂 , 将笔夹在笔记本里 , 紧紧捏 着笔记本走出了办公室 , 他告诫自己必须认真地做好每一次会议或来人找他谈话的记 录 , 对这些翻手为云 , 覆手为雨的人来说 , 这些记录日后便是证据 。真旺庆深深吸了 一 口气 , 平了平呼吸 , 走进了会议室 , 他很清楚 , 自己宣布正式执掌药坊 , 是完全出 于朱六宿的意料和意愿的 , 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 轻易放过自己 , 今日他来了 , 肯定 有麻烦要找。
进门后 , 真旺庆同往常一样笑着对与自己的长子方富年纪差不多的朱六宿和文治 说了句: " 您喃好!" 看见他们仍然马着脸 , 没有任何反应 , 也收了笑脸 , 在会议桌的 另一端坐了下来 , 打开笔记本 , 拧开笔帽 , 准备做记录。
文治见真旺庆已经坐了下来 , 便与朱六宿对视了一眼以后 , 开口说话了：" 今天我 跟朱书记一起来 ," 他把 "今日" 说成 " 今天" 是打官腔 , 在提示真旺庆他们是他的 上司 , 并且文治开口说的话没有对象 , 他是有意抹掉 " 真院长" 几个字 , 因为真旺庆 的这个 "院长" 没有得到他们的批准 , 他们不认账 , 也就不称呼 。因此 , 文治接着说 ,
"是因为年关来了 , 到年终结算 , 乡政府得六十四万开支 , 因此 , 无论是借还是抵明年的管理费 。我们找风湿医院要十万。" 说到这里文治又与朱六宿对视了 一 下 , 停了 下来。
真旺庆边听文治说边写记录 , 当他听见文治找医院要十万元钱过年时 , 他的手不 自觉地抖了一下 , 笔尖在纸面上留下了两个小黑点 , 马上又接着往下写 。写完以后他 没有抬起头 , 一是打算文治或朱六宿再说话 , 二是打算装聋 , 因为文治没有点他的名 , 他可以认为文治在对别人说话 , 而不是对自己。
没有人说话了 , 气氛僵持了下来 。朱六宿看了真旺庆一 眼 , 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 , 便不阴不阳地摇着脚说. "真院长 , 你有什么意见?"
真旺庆见朱六宿在点自己的名 , 装作一惊 , 抬起头来 , 笑了笑说. " 我不晓得文乡 长在对哪个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