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万林背负着双手,缓缓踱步,悠然说道:“沈兄,不久前,我和小涛就是在这镇外的梨园与你碰面的,那时,你身旁站的还不是舒云姑娘。嘿嘿……你还记得我临行时提醒过你什么吗?”
沈爱花道:“当时你说了很多话。”
“是。我当时提醒你树大招风,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说过。”
“可是你并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上,对吗?”
沈爱花笑了,“我这人的记性本来就不太好。”
徐万林缓缓来到马车旁,忽然目光一闪,猛地抓起了横在车辕上的铁戟,森然道:“但沈兄至少应该还记得这杆戟是谁的!”
徐万林盯着沈爱花,又道:“我想请问,现在这杆戟为什么在沈兄你的车上?”
沈爱花没有回答这问题,因为就算回答他这铁戟是在路旁捡到的,他能相信吗?
——这些人既然费了这么多功夫在这里设下埋伏,又怎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却听舒云解释道:“这戟是我们在路边捡的。”
“路边捡的?”徐万林果然又问,“哪里路边捡的?”
“就是通往这镇子的大路,在一个路口的大树下。”
郭全义、陶鸿飞、魏卓、魏越忽然一齐笑了起来。
陶鸿飞道:“舒云姑娘,我们都知道你不仅长得美,功夫也不弱,只可惜你扯谎的本事实在不高明。”
舒云皱眉道:“我没有说谎!这杆戟千真万确就插在大路边,而且路口的树上还吊着一具尸体!沈公子就用这杆戟埋葬了那具尸体,就埋在树荫下,你们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去看!”
郭全义厉声道:“当然要去看!只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要先随我们去一个地方!”
舒云道:“你要带我们去哪?”
“山西,九方镖局!”
“为什么要去九方镖局?”
“为什么?” 郭全义怒道。
“吴少镖头遇害惨死,身中二十余刀,死状惨烈至极,至今尸身仍停在棺中不能下葬。现在既已找到凶手,当然要送到山西,听候吴老镖头发落!”
舒云睁大了眼睛,悚然道:“你说……你说吴少镖头已经……”
郭全义不答,只重重“哼”了一声。
魏卓道:“怎么?舒云姑娘莫非还不知道?”
魏越翻了个白眼,“休信她演戏!铁戟在他们车上找到,她又怎会不知?”
舒云道:“郭大侠刚才说找到了凶手,不知凶手是谁?”
郭全义仰面大笑起来,“舒云姑娘,你扯谎的本事不高,装糊涂倒是一流!”
舒云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郭全义忽然冲着沈爱花重重一指,厉声道:“你不懂,他却一定懂!姓沈的,你说!你为什么要杀害吴少镖头?!”
此言一出,舒云心头大震,惊愕地看着沈爱花。
沈爱花却还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这世上很多事本就是说不清的,又何必多费口舌?
——何况有时候,人家根本也不是来听你解释的。
沈爱花本来已猜到了三分,但如今亲耳听到吴承业的噩耗,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只听徐万林又道。“郭前辈暂且息怒,我们只找到了铁戟,还不能证明吴少镖头是被沈兄所害。”
“这铁戟少镖头从不离身,如今落入他们手中,难道还不能证明?”
徐万林道:“也许这戟确实是捡来的呢?除非我们找到更多证据,否则又怎么能冤枉好人?”
“好!你说要到哪里去找证据?”
徐万林微微一笑,淡淡道:“车上。”
郭全义双眉一挑,“不错!车上!姓沈的,你敢不敢让我们去你车里再搜一搜?”
这车是沈爱花和舒云从流云堡一路乘下来的,凭什么让别人随便搜?
舒云正想拒绝,却听魏越说道:“他们若是不让搜,正好说明心中有鬼!”
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办法拒绝剑了。
舒云与沈爱花对视了一眼,咬着唇道:“好!你们可以搜,可是若什么也找不到,必须还沈公子清白!”
徐万林微笑道:“那是当然。杨兄,此事就麻烦你出手如何?”
一旁的杨二郎手腕一翻,嘭的一声,小臂粗的铁扁担被他重重砸在地上,路面石板粉碎,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好!就由我来搜!”
杨二身法矫健,一跃跳进车里,很快又转身下来,冲众人摇了摇头,“没有!车里什么也没有。”
徐万林道:“看仔细了?”
“嗯!车里只有一张小桌,放了几碟干果蜜饯,再无其他东西。”
徐万林叹了口气,摇头道:“几位前辈,看来……我们确实冤枉了好人啊。”
陶鸿飞道:“那也未必!车里没有东西,难道就不能放在别的地方?车外也要搜!”
杨二点头道:“好!”
跳下车来,又围着马车转了两圈,身子一翻,忽又钻入车底,随即便听他大叫一声:“有了!找到东西了!”
沈爱花与舒云一怔,两颗心同时沉了下去……
——这车上有什么东西他们自己怎会不清楚?
——马车从流云堡一路下来,从来没有别人靠近,又怎么会有东西跑到车底?
——杨二郎究竟找到了什么?
只见他从车下钻出来,表情阴冷,手里真的提了个黑布包袱。
这包袱沉甸甸的,看来包着什么重物。
郭全义道:“打开!”
杨二郎向沈爱花瞪视一眼,果然将包袱放在地上,俯身慢慢打开。
黑布里面还包着一层油纸,将油纸再慢慢打开一角,周围众人立刻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郭全义双拳攥得啪啪作响,厉声道:“姓沈的!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话音刚落,拳出如风!
他一双“开山拳”已有三十多年的火候,自出道以来,也不知轰碎过多少人的脑袋。
他双拳齐出,一击面门,一击胸口,沈爱花躲过这两拳,又架开四招,翻身倒纵两丈,与郭全义拉开距离。
忽听四周脚步响动,那卖菜的小贩、卖鸡的老大爷、买梨的主妇,眨眼间一齐围了上来。
舒云将妹妹死死挡在身后,又紧紧捂住她眼睛。
她不让妹妹看见包袱里的东西,因为那东西实在太可怕,赫然竟是一颗已经腐烂生蛆的人头!
徐万林却还在盯着那人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杨兄,还要麻烦你将少镖头的首级赶快送去山西,莫忘了路上请一位手艺好的皮匠,到时将头颅和身体缝合,也好让少镖头全尸入土。”
“交给我吧!”
杨二郎瞪着沈爱花,恨恨道:“只可惜不能亲手宰了这姓沈的,为少镖头报仇!”
徐万林道:“杨兄请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凶手。几位前辈一定会为吴少镖头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