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猫
书名:我不是废物 作者:任珂 本章字数:1540字 发布时间:2023-01-20

夜幕降临,一轮弯弯的月光穿过窗户照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闭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睁开,暗淡的眼神游离着望向黑暗中。她张开嘴巴呼吸一口从窗户缝里涌进来的新鲜空气,贪婪地咀嚼着,犹如她需要新鲜的血液滋养般。


她凌乱枯黄的头发盖住了她干廋的脸庞,露出来的一侧,脸色焦黄干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把自己喻为“活死人。”是的,她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躺在床上七年,她被黑暗裹挟,床头柜上的那盏灯忽明忽暗,即将死去。


钟表嘀嗒嘀嗒地转动,她扭头看到黑暗中的时针和分针指向凌晨两点。此两点,犹如七年前的两点,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不同的一天,相同的时间,那个黑暗的日子再次裹挟了她。


她侧过头,凝视着那张泛黄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她身穿红色喜装,新郎身着西装,仪表堂堂。此刻,晶莹的泪珠填满她的眼眶,顺着眼角划过太阳穴落在枕头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她和他青梅竹马,在结为夫妻的这一天,她淌着热泪和他紧紧相拥。她和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从小俩人一起在福利院长大,一起学习,一起工作。彼此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婚房是福利院的老院长借给他们的,婚后第七天,他早早起床并且给她准备好早餐,一个煎蛋一杯牛奶,两个果子。他亲吻了一下睡梦中的她,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冲他微笑。他告诉她,今天要去云南运批茶叶,可能要晚几天回来,晚上睡觉把门锁好。


嘻嘻,放心好了,路上都是积雪,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心里空落落的。他走的第一天夜里,她抱着猫咪站在阳台上,望着茫茫夜色发呆。


他走的第二天白天,她骑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被三轮车撞倒,幸好没大碍。他走的第三天,她不停的干活,要么抱着猫咪自语。


她算算日子已经第七天了,为什么他没有给她回电话?她无数次拨打他的手机,却收不到一次回复。


猫咪“喵喵”的叫声,将她从往事中拉回现实。她伸出手臂,怜惜地摸摸它的毛发,很久很久没有给它洗澡,它白色的毛失去了光泽,两只眼睛微闭微睁。


她想,它一定饿了,食盘里空空的,邻居张嫂今天没过来,往常张嫂总是一大早过来,帮她准备她的食物和猫咪的食物。


她侧过头望着床头柜上已经干巴巴的面包片,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嚼了一下,然后吐在手心喂给猫咪。


猫咪陪伴她度过无数个孤单的白天和黑夜,她尽量和它多说话,尽管它从来只是冲她叫两声,她心里也感到无限的慰籍。


夜深沉,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她和往事一起度过。七年前的某天凌晨两点她的电话突然剧烈的嘶喊起来,对方急促的话语使她在瞬间感到天崩地裂。


“你丈夫随同车掉下河里,没抢救过来…”


她抱着猫咪赶往云南,见到了久别的丈夫,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她摸摸他的脸,脸是冰凉的;她摸摸他的手,手是僵硬的;她摸摸他的胸膛,胸膛里不再喷出热腾腾的气息。


猫咪在床板上跳来跳去,一遍遍嘶吼着,好似要把它的男主人唤醒。她悲痛的哭嚎声穿过屋顶,穿过茫茫的苍穹。


那天,她抱着他的骨灰和猫咪回到了他和她仅住过七天的家。丈夫在离开她的第六天就出事了,当救援人员发现他的时候,他已没有生命体征,他们在副驾驶座下面找到一个装工具的铁盒子,里面放着一本笔记本。根据里面记载的内容才找到她。


一路悲伤和劳累,她病倒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院长一次次来探望她,安慰她。她试着从悲痛中走出来,可她失败了。高血压伴着她头晕脑胀,一次在上山的途中,她精神恍惚被石头绊倒,滚下山坡。


幸运的是她还活着,不幸的是她的双腿失去知觉。她瞬间觉得,命运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人。从那刻开始,她的生活只能在床上度过,她的将来只是这张床和猫咪。


此刻,她把猫咪紧紧地搂在怀里,心脏紧紧地撕扯着她的胸口,疼痛,她忍了好久。这晚,就是她的最后一夜吗?她大口地喘息,心脏越来越紧,她睁大眼睛望着那部好久没有响铃的电话,一行泪缓缓地滚落下来。


猫咪趴在她的胸前一遍遍嘶吼着,夜,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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