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接太子妃密奏,一面厚赏了太子妃,鼓励其忠君不二、“大义灭亲”的行为;一面召来建成一通教训,命他即刻解散“长林兵”。
建成吓得连连叩头请罪:“儿臣该死!儿臣只是担心东宫防卫不足,这才征集勇士加强警卫,并无他意,请父皇恕罪!”
武德当然心中有数,知建成是担心秦王“天策府”势大,这才私下扩充人力以图抗衡,训斥道:“那你也该来跟为父说,由我来增加你东宫卫队编制。你这样擅自扩充兵力,迹近谋逆,若从严追究,你这东宫是不想住了吗?”
建成大惊失色!顿首道:“儿臣不敢!儿臣绝无异心!父皇明察!”
武德“哼”了一声,说道:“为父当然知道你别无异心,否则早就废了你!为父向来信得过你,不过你以后行止需多多检点,不要再搞此等小动作伤老父之心。二郎在外典兵久了,被身边书生辈教坏,越来越不听话!你不要学他的样,为父自会保你东宫之位平安。”
建成忙叩头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心中暗想:我原以为这些事情做得很隐秘,是谁这般阴损,向父亲揭发此事?定是二郎手下那帮人,不知道派出多少眼线盯着我东宫呢。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武德七年的夏天到了。
武德嫌长安城夏天太热,便命人在渭北宜君县修了一座仁智宫。六月,武德要去新建的仁智宫避暑。考虑到建成、世民兄弟不和的势头日益明显,让他二人都留在京师,武德担心会生出事端,于是命太子建成留守长安,主持日常政务,自己则带世民和元吉及一干亲近嫔妃、重臣同往仁智宫避暑。
临行前,世民召集“天策府”心腹僚属开会,决定带长孙无忌、房玄龄与一众武将护卫尉迟敬德、段志玄、公孙武达、张公谨、刘师立等随行去往仁智宫;留杜如晦与其叔父杜淹、侯君集、秦叔宝、程知节等留守京师。
张公谨原是李世勣部下,武牢之役后被世民调任贴身侍卫;刘师立原为王世充羽林军将领,世民入东都后选拔为己用。
杜如晦叔父杜淹,原先却与如晦有过节,是王世充的死党。当初如晦大哥杜如晧也在东都任职,看不上王世充篡位弑杀皇泰帝,欲筹谋投唐,不料被亲叔杜淹探知,杜淹为了自己荣华富贵,居然出卖亲侄向王世充告发,致使杜如晧被王世充杀害,还连累如晦弟弟杜楚客也被关押,差点死在狱中,后被赦免。杜淹踏着亲侄儿的血进位郑吏部尚书三品大员。唐军入东都后,因杜淹为王世充心腹,起初也在处斩名单上,如晦冷眼旁观,不肯出手相救。弟弟杜楚客哭着求他:“当初叔父害死大哥,今兄长又对叔父见死不救,大哥人死不能复生,我杜氏一门,难道要如此自相残杀殆尽吗?”如晦感其言,于是向秦王为叔父求情。世民上奏父皇后,赦免其死罪。
之后秦王班师回长安,他对杜淹靠出卖亲侄上位甚是瞧不起,很长时间没搭理杜淹,朝廷也没给杜淹安排什么职位,杜淹赋闲日久,急得找隋时的老关系活动欲投靠东宫,被房玄龄得知,玄龄忙找老友如晦商议,委婉提示:你这位老叔为人阴险,一肚子阴谋诡计,如若让他投靠东宫,恐对秦王不利,不如拉他进秦王府,在眼皮子底下便于掌控。如晦闻言有理,遂与玄龄一道禀明秦王,秦王这才授其为天策府兵曹参军。
房玄龄果然没有看错,杜淹入天策府不久,便立一大功,拉拢了东宫率更丞王晊成为线人。
这王晊原本为唐国公府家生子,李家“化家为国”,得宠的奴才们也跟着沾光,不少人后来做了官。王晊成年后便跟在大郎身边,建成入主东宫后,王晊被委任为从七品东宫率更丞,实则是建成的近侍。
建成东征刘黑闼时,王晊留在东宫,主子不在,他便出去浪,迷恋上赌博,在赌场欠下巨额赌债,以他从七品的俸禄,根本无法填补窟窿。
杜淹不愧是在东都为王世充干过“特务”工作的,偶然被他探知王晊的行踪,他便也混迹赌场,借机接近王晊,并将情况通报给杜如晦。待杜淹与王晊混得熟络,逐渐打消其戒心后,如晦便授意叔父为王晊解决了赌债问题,趁机拉拢他为天策府做事。当然这一切也是得到秦王首肯的。
虽说武德年间王晊一直跟着大郎,但儿时对二公子印象极佳,且秦王妃长孙娘子还曾有恩于他。昔在唐国公府时,二公子和二夫人待下人一向宽厚,尤其长孙娘子进李家门后,李家有下人生病,她都时常亲自探视赐药,嘘寒问暖。还在河东时,一次王晊母亲病得厉害,长孙娘子便帮忙不止一次延请医生诊治问药,救了其母一命。
因此,当此番帮了自己大忙的杜淹提出来叫他及时传报东宫消息时,他并没有多少排斥。
最后,秦王微服亲自去了王晊和杜淹出入的长安东市那间高级赌场,在雅间见了王晊,二人密议多时,王晊发誓愿为二殿下效犬马之劳。
因为成功在东宫布局了这一重要眼线,入幕不久的杜淹便一跃成为秦王的心腹幕僚之一,如晦也不再计较叔父为王世充效力害死大哥的前嫌。
此时秦王对如晦、杜淹等人叮嘱道:“我走之后,诸位多多留意东宫动向。如有紧急突发情况,如晦可专断便宜行事,诸君可配合其行动。”众人忙领命。
谈完了正事,如晦委婉地劝世民道:“殿下今虽功高遭忌,处境忧危,然未尝不是天赞殿下成就大业,愿殿下勿因此而动摇信心。”
房玄龄也道:“殿下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我等只是要殿下上膺天命,并非要谋害太子性命。”
世民发小、妻兄长孙无忌也劝道:“殿下应将与太子的对决,看成一场特殊的战争,战争的目的,就是要不择手段争取胜利。”他欲竭力扭转秦王对太子只可以君子之为、只能用“正术”的“迂腐”思路。
世民面色平静如水,对心腹们的建议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