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一号海子
“仁多吉大哥，这么陡，能走吗？”我皱着眉头，远远望向深坑里的一号海子。
“能，我当时就是从这儿下去的！”说这话的时候，仁多吉大哥一脸的平静。
我放下帆布包，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却见老乔朝我走了过来。
“林教授，确定要去一号海子吗？附近没有合适的营地啊！”
我略一思忖，指着坡下的一个大缓坡问他说：“老乔，咱们可以在下面的坡上扎帐篷吗？”
老乔往下看了一眼，慢悠悠地回答道：“可以是可以，就是离海子太远了，而且……”他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山坡，沉声说：“而且有遭遇滑坡的风险，作为营地来说，实在不够安全。”
“就一晚。”我说，“咱们明天就拔营离开。”
“那……”老乔见我态度坚决，就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末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我，说一旦有什么危险的苗头就要赶紧撤离，不可心存侥幸。
“明白！”我冲他点了点头。
……
“小晖？”
“啊？”我从回忆之中缓过神来，眼神木讷地看着峰少。
“又搁这神游呐？”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累傻了？”
我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张望着下面的缓坡。
蛋老师凑过来说：“就在下面的坡上宿营吧！”
“啊？不好吧！太容易雪崩了！”峰少回身看了眼后面的雪坡，感觉这个提议不太靠谱。
“之前的科考队就是在那里扎营的，应该没事。
况且，咱们弄出这么大动静不也没崩？”蛋老师还是坚持他的意见不肯松口。
“蛋老师，您怎么知道科考队是在那里宿营的？”我眯着眼，往后边挪了两步。
“啊……不是次曲她爷爷讲的吗？”他的眼神似有些闪躲。
“我咋不记得？”我继续追问道，“咱俩都在场的吧！”
“嗯……他不是提到一个……一个营地东南面的山口吗？能看到央朗藏布的那个！”
我说：“对，这我记得。”
“那个山口应该就是咱们规划路线上，从央朗藏布谷地前往一号海子的那个山口。”蛋老师的语气逐渐镇定。
“这样啊……那你当初规划路线的时候，又为啥非要管这个海子叫‘一号海子’呢？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像科考队的叫法了？”他这藏着掖着的态度让人十分不爽，我决心不依不饶一问到底。
“啊，我们搞学术研究的不都喜欢这样嘛，一号品种，二号品种；一号海子，二号海子……”蛋老师见招拆招，始终不肯向我妥协。
此时的峰少好像也从我们的对话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走上前来，不太开心地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有事瞒我？”
“你问他吧！唉……”我长叹一声，被气得不想说话了。
“那咱们下去？”蛋老师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了坡边的一处豁口。
“怎么下？”峰少沉着脸问，“你还没答话呢！”
“还是屁降呗！”说罢，蛋老师再次屁股着地，一马当先地坐上了“雪滑梯”。
峰少见状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我说：“哥们，一起？”
“那走呗！”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紧接着，我俩就一前一后顺着印子滑了下去。
第二节：考察？
“就这吧！”蛋老师抖落一身散雪，放下背包准备宿营。
“先吃点东西吧！都快饿死了！”峰少把包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蛋老师翻出帐篷，清了清地上的薄雪，面无表情地说：“趁风小先宿营。”
“行吧！”峰少拖着包走到一处远离蛋老师的平地，抬手看了眼手表的数据，自言自语道：“海拔四千二。”
四千二……我记得一号海子的湖面海拔大约三千九，就是说，我们要到达岸边的话还得再下降三百米。
但是下面已经没有可供“屁降”的积雪了，我们只能沿着陡坡一点点爬下去。
我慢慢搭起帐篷，心里边老觉得不怎么痛快——自从看到一号海子之后，蛋老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表情非常严肃，而且说话语气还特别严厉，问他问题吧他又不肯说实话，搞得队伍气氛十分紧张。
“小晖，峰少，我一会儿要自己去趟海子，你们在营地等我。”说着，蛋老师掏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随即又收了回去。
“我正要跟大伙商量这事呢！”我打好最后一颗地钉，直起腰来对蛋老师说道。
“一会儿吗？自己去？”峰少往山下看了一眼，感觉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我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低头俯瞰着远处的海子，“按照原本的计划，咱们进山后要先休息一天。
但是这个营地很不理想，不适合长时间驻扎，所以我建议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二号海子营地。至于今天嘛……反正明天也要路过一号海子，咱们就别折腾了，早点休息吧！”
“我同意！”峰少举手赞同。
蛋老师活动着酸痛的腰背，沉思片刻后说：“我还是想先下去看看。”
“蛋老师！”我的声音突然高亢，“您到底为什么非要来这？到现在还不肯说吗？”
“找蘑菇。”他看着我的眼睛淡淡地说道，“这里也有荧光果冻菇。”
“什么？”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啥菇？”峰少一脸懵逼。
蛋老师扶了下眼镜，疲惫地坐在了地上，“我在一份资料上发现的，说是在一号海子附近也有类似荧光果冻菇的品种。”
“可是……那你就不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喽？找下去还有意义吗？而且，我不信你只是为了个蘑菇。”他的这套说辞，在我听来根本就是个没打草稿的鬼话，漏洞百出，实不足信。
“呵呵，总之吧，我需要整块的时间去那个海子边环湖考察，只是路过的话时间太仓促了。”蛋老师顾左右而言他，没打算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蛋老师，这里海拔高差三百多米，坡度又特别大，以你现在的状态，一下一上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更别提什么环湖考察了，天黑前肯定回不来的！”
“就是啊！你回不来也就罢了，可万一掉水里了，到时候还要连累我俩去捞你，你好意思吗？”峰少强压满心怨怼，黑着脸斥责道。
“那……好吧……唉！”蛋老师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海子，极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今天考察的想法。
“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啊？”峰少随手丢出一根大铁钉子，那表情就跟个怨妇似的，“我刚才扎帐篷的时候发现的，你们谁能解释一下？”
“这是个啥？”我捡起那根像小钢钎一样的钉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地钉，很老式的那种。”蛋老师远远扫了一眼，“应该是科考队的。”
我轻轻擦掉铁钉上的泥土，斑驳的锈迹中隐约透出无法辨识的刻痕。
霎时间，几道凌乱灯光掠过黑夜，烈风呼啸，巨响震天，嘈杂人声吵得我心神不宁。
“小晖，给我看看。”
“老乔，我帮你扶着，你来打钉！”
“谁？”蛋老师惊呼一声，伸着手愣在原地。
我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恍惚之中看到单薄雪地上泛着微弱的阳光。那些莫名出现的回忆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搅得我晕头转向。
“小晖，你怎么又迷糊了？”峰少怕我出什么事情，赶紧跑过来使劲摇晃我的脑袋。
我回过神来，按住峰少的手，告诉他不用担心。说我只是刚刚在冰隙里受了惊吓，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休息一下就好。
“那你就早点休息，多吃点东西吧。”蛋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就主动拿起我的营地水袋找水去了。
“瞅他那亏心的样！”峰少干笑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