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吧李哥。”
张诚说完便往楼下走。
李原夜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想通，但既然愿意动身，想必刚刚的话对他多少起到些作用。
“哇……李哥出马果然管用，终于把这小子给劝好了。”
王正梁见到两人一同出现，惊喜地挑起双眉。
商青瑶也放下筷子，开心地望着两人。
“对不起各位，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没事，只要你能想通就好！”王正梁一把揽住张诚的肩膀，把他带到桌子旁坐下。“快吃饭吧，这一大桌子菜可都是李哥做的喔！”
话虽如此，但王正梁此时才发现在商青瑶毫不客气的扫荡下，一大桌子菜现在只剩下一半左右，而那些分量仍旧充足的菜只是因为她不爱吃。
李原夜不善的目光也投向商青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不懂礼数。
商青瑶连忙低下头，摆出接受批评的样子。
“李哥你别怪青瑶妹妹。”王正梁及时观察到李原夜的脸色，赶紧为商青瑶说话。“是我让她先陪外婆吃的。”
李原夜上前，发现事情确实如王正梁所说后脸色才有所缓和，“我再去炒两个小菜。”
“李哥等一下，让我来吧。”张诚忙说。“让你代替我做厨师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做吧，否则作为东道主也太不懂事了。”
话说到这份上，李原夜便也不推辞。
二十分钟后，张诚端着两盘拿手好菜上桌。
众人终于齐聚在桌前，正式开始享受这顿并不如预想中那般美好的晚餐。
原定在张诚老家度过国庆假日的李原夜等人，因为老家面临拆迁的问题导致众人都没有心思继续旅程，第二天用过早饭后大家就乘上大巴返程了。
经过此番事情，商青瑶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出门游玩的热情居然消失了。她现在每天宅在家里，时而玩会儿电脑游戏时而画画。
虽然李原夜不认为这副光景和张诚老家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但对他而言的确轻松不少。至于每天给商青瑶做做饭什么的，这个就很简单了。
除去偶尔应商青瑶的要求换换菜谱变变口味什么的麻烦一点，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过得还挺快乐。商青瑶虽然粗神经但不娇气，属于比较好养的那种。
不知不觉中，国庆假期就快要结束了。
是夜，一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伫立在桥边。
他的面前是倒映着银辉的长江。
他正在打电话，貌似是一通并不怎么愉快的电话。
片刻后他撂下一句狠话，旋即将手机朝长江十分用力地扔出去。
“既然你们都不尊重我的态度，那我的故乡，就由我自己来守护吧！”他迈开步伐喃喃自语，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却又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苦涩。
“外婆……”
两天后。
国庆小长假终于在人们不舍又疲累的感慨中正式落下帷幕。
各类车站再度川流不息，人群嘈杂的声音重新充斥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他们大多都拎着大包小包，心情各异地站在出租车候车队伍里谈论这些天发生的趣事，又时而扭头望向前方，仍是排出一条长龙。
感觉都快等了一个世纪却还是在原地一动未动。
好像这种时候永远都是人多车少。
回家的路又要堵了。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每到假期结束，李原夜总会在心中夸赞一番自己的明智。
他认为在假期选择出去旅游的人都是真正的强者。
就这几天刚刚看到的新闻——八达岭长城上的一段小视频中，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但万里人群中的确传出了一声「我要回家」的哭喊。
偶尔回想起那个视频，李原夜也有些冷汗溢出，如果是航拍视角，估计就有点人类看蚁群的意思了。
“——啊！怎么又死掉了！这游戏玩不下去了啊！”突然，商青瑶的怒吼声在客厅响起。
“吃饭了。”
李原夜端着一盘热气腾腾香味浓烈的红烧鸡腿从厨房出来，只见商青瑶盘腿坐在椅子上，手中的鼠标被扔到一边。她正气鼓鼓地望着变成灰色的屏幕嘟哝。
“玩好几天了也没见有什么长进。”李原夜眉眼一挑，不客气地吐槽。“知道锐雯的光速QA该怎么操作了吗？”
“哼！我不吃了——咦？那是鸡腿吗？”
“嗯，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这个的吗？”
“——哇塞！万岁！”商青瑶十分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餐桌旁望着鲜嫩多汁的鸡腿不住吞咽口水。
“先吃吧，我还有最后一个蔬菜。”
“那我就不客气啦！”
商青瑶双眼一亮。
吃的问题上她从没跟谁客气过。
李原夜在厨房里无奈摇头。
这几天过得真是和平，可能也因为放长假的缘故，似乎连罪恶都去游山玩水了。虽然也许马上又要恢复原状。
每当夕阳西下，他就会坐在阳台上接受阳光温暖的洗礼，沐浴在金红色的光辉下回想过去的温馨时刻。
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会找到一丝真正的自我。
虽然每次都很短暂，毕竟家里还有一个无法形容的生物。
这个生物总是会莫名其妙在某个时刻做出更加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突然一声如受到惊吓过度般的嚎叫。
第一次的时候李原夜还真以为出事了，后来才发现是商青瑶被游戏里的事情吓了一跳。
“唉……”
想到商青瑶当时那张挂着泪花惊魂未定，却又因为是被游戏吓的所以强忍惧意不想在他面前太丢面子的脸蛋，李原夜又是一声喟叹。
但这声叹，带着笑意。
温馨的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都有些迷糊了。
理智与情感的矛盾。
“——原夜！原夜你快来看呐！出大事了！”
李原夜下意识认为商青瑶又在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大惊小怪，便权当没听到继续炒着菜。
“原夜啊——夜哥！真出事了！你快来看这条新闻，上面的内容好奇怪啊，讲的好像是超能力哦。”
超能力？
“哇他们不会是在说你吧！”
李原夜微微皱眉，放下锅铲关掉炉灶。
“来，我看看。”
商青瑶连忙把手机递过去。
率先映入李原夜眼帘的是新闻标题中的「灵异」二字，具体的内容则让他神色更为凝重。文章末尾标注出现灵异事件的地名，正是张诚的老家——永丰村。
“是外婆那栋老屋？”
难道是张诚不愿老家拆迁，所以想法子藏在房子里搞鬼吗？这正好对应新闻所说的灵异现象。
没想到那名少年对于故乡的感情居然深厚到这种地步。
“应该不是在说你吧？毕竟这几天你都在家嘛。”商青瑶又把新闻仔细看了一遍。“——而且你应该也不会用光之类的能力吧，何况闹鬼都能扯到超能力这记者也真是够离谱。”
张诚是超能力者。
李原夜冒出这样的猜想，可又很快自我否定。
仅凭新闻断定事实并不可取。
利用道具在夜晚做出恐怖光效也是能实现的。
“你先吃饭吧。”
李原夜来到阳台准备联系王正梁，恰好对方主动来电了。
“李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王正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并夹杂一丝沉重，和以往痞贱形象的他大不相同。
抛开超能力不谈，李原夜透过这样的语气至少能确定闹鬼现象确是张诚所为，“你和张诚见过面了吗？”
王正梁发出苦涩的笑声，“果然……已经控制不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
“拆迁队在我们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去强拆了，虽然只是做做样子把一些棚子毁掉，但巨大的声响把张诚的外婆吓到了，老人家现在已经住院观察了。”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李原夜有些震惊。
“听村子里的人说好像是因为那天我们去村委会闹事的缘故，这是他们在还以颜色——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会把老人吓进医院，已经赔礼道歉了。”
“嗯……”
“但——那都是幌子！村委会的人趁老家没人住又立马联系拆迁队，提早了对张诚老家的拆迁工作！如果不是张诚及时赶回去，那儿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王正梁的声音陡然提高，饱含怒意。
尽管如此，李原夜也没有疏忽那份想要躲藏在怒意当中企图瞒天过海的狡黠。
“你想让我不要管这件事？”
李原夜看出王正梁的心思——无非是想以愤怒的表达方式引导李原夜的思路，让他先入为主对村委会的所作所为同样感到愤怒，这样一来说不定就会站在张诚这边。
这么做倒也正常。
王正梁熟悉李原夜的原则，即便村委会的人做得再怎么过分，拆迁毕竟合理合法。张诚人为阻挠拆迁，并行鬼神之事使得无辜工人们受到惊吓，显然毫无道理。
“李哥……”
“张诚在哪？”
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很平淡。
王正梁无法猜测其想法，但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李哥——张诚他真的只是太热爱故乡才会做傻事，我相信只要你和我一起去劝劝他，他一定会迷途知——”
“我今晚就去老房子。”
听到李原夜古井无波的口吻，王正梁知道他不会留情面了。
“李哥……”
“怎么了？”
“你应该不会真的把张诚当成敌人那样对付吧，他的为人你不是不了解，这次只是因为——”说到这里，王正梁沉默了。半晌，他又深吸一口气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最好不要。”
“可是我……”
“老王，你误会了。”
“啊？”
“张诚不是我的敌人。”李原夜说。“动静闹得这么大，我只是想找他当面聊清楚，如果他冥顽不灵，我最多给点小教训再把他带回来。你别紧张过度。”
“——真的吗！”王正梁惊喜地说。“我就很担心你会——哈哈哈！那、那如果是这样当然就很好了！不，不如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你真想一起来也可以。”
“我想！”
“今晚七点，永丰村村口碰头。”
“好！没问题！”
“嗯。”
“那晚上见啊李哥！”
王正梁挂掉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因为这一下过于放松，使得通话时一直紧绷着的伤口突然隐隐作痛。
他吸了口凉气，扯开衣服朝正胸膛前那一块瓶盖大小的焦黑伤痕递去一眼，嘴角又浮现一抹苦笑。
“诚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