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夜回到家里，发现商青瑶居然在厨房做饭。
下班那会儿发生的事让商青瑶自觉对李原夜有些愧疚，尽管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最后被领导单独叫去谈话的是李原夜——便想着亲自下厨，以美食表明自身歉意。
可一小时后的现在，她连一个菜都没做成。
不仅没有给到惊喜，李原夜开门后还立即闻到一阵烧焦的气味。
“嘿嘿，原夜……”
站在厨房门口，李原夜看到商青瑶冲自己笑。
四十分钟后，外卖到了。
揭开木盒，奶酪披萨的香气顿时充斥着二人的鼻腔。
“原夜，吴总都跟你说什么了啊？”
商青瑶咽下一口披萨，肚子里有食物垫着以后就想要聊点天了。
见李原夜没有马上回答，她想当然认为吴总肯定批评他了，又连忙说，“方珊珊的事我觉得他们都太大惊小怪了！而且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真就合伙排挤新人呗！亏我昨天还觉得他们人不错呢！”
“吴总没说我什么。”
“那你为啥愁眉苦脸的！喔我想到了！是不是他要我们分开？你舍不得我所以才——”
“闭嘴。”
“喔……”
少女刚兴奋起来的神色立即黯淡下去。
“你说昨天觉得他们人不错？”李原夜喝了口水。“那么我可以认为你想表达的是团建还挺顺利，对吗？”
“是呀，我玩的很开心！”商青瑶笑着说。“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我唱歌也很棒的喔！大家都被我惊艳到了呢！”
“方珊珊呢？她对你做出那种事了，后来的状态有什么异常吗？”
听到这里，商青瑶看向李原夜的眼神掺杂起一抹狐疑，表情也变得不高兴了。
“你问她干嘛？你和那些人一样不相信我觉得我故意编排方珊珊吗？觉得我一个新入职一个多星期的人心肠歹毒所以自己掐脖子陷害一个老资历的组长吗？”
“能别这么奇怪吗？”李原夜不大理解商青瑶这种过激的反应。“正因为我相信你，我才想要知道更多。”
“真的吗？你相信我？”
“不说算了。”
“诶我说！我说啦！”少女连忙把李原夜摁回沙发上，笑脸因为李原夜的信任而重新回归。“我是不知道你指的状态异常具体是啥样的啦，但至少我看她挺正常的，饭照吃歌照唱和大家都开开心心的，除了没跟我再说过话——但也正常吧，反正我也不想跟她说话。”
“嗯……知道了。”
“怎么样，有推理出什么来吗大侦探？”
“离得太近了。”
李原夜指的是商青瑶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这小丫头的眼睛离近看越发漂亮——幸好是他，换成其他男人恐怕真没办法支撑下去。
“嘁！”
商青瑶不爽地撇嘴，抓起一片披萨疯狂往嘴里塞。
“姜玲她们晚上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你，你记恨吗？”
“不记恨啊。”商青瑶迅速且坦然地说。“有啥好恨的，姜玲和方珊珊感情那么好，自己又是个急性子，遇到这种非常状况肯定会乱方寸的嘛，能理解。”
“嗯……”
“反正最后我也没吃亏嘛——唔，虽然可能给你造成了麻烦就是。”
前半句还大嗓门地表示自己的厉害，后半句想到李原夜被喊去谈话，就又嘟着嘴巴缩起身子了。
李原夜看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动容。
硬要追究的话，确实商青瑶才是无辜受害者，因为是方珊珊主动挑衅的她。
即便原因离谱。
“呼……”
李原夜吃完属于自己的半片披萨后，起身走到窗边。
“原夜你不吃啦？”
盒子里还剩两片，都留给她倒是也吃得下。
“你吃吧。”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添加其他任何食材，纯粹香浓的奶酪披萨。
再来三份商青瑶也能搞定。
“吃完要不要去江边逛逛？”
或许是华灯初上，或许是考虑到商青瑶受委屈后却仍然为他多想，李原夜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柔和，侧身望向商青瑶的侧脸在新月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温柔。
商青瑶不由得看痴了，大脑似乎忘记运转。
只是时机不巧——她的嘴里刚好挂着半片披萨。
邋遢的形象完美将这片稍显浪漫的氛围破坏。
“当我没说。”
也确实说出口就后悔了。
“——我要去！马上就出发！”
说成是和李原夜的第一次约会也不为过，商青瑶宕机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样的事，但听到李原夜似乎想要反悔，她只能强行从幻想中抽离。
她三下五除二吞掉余下两片披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一切垃圾去到门口换上外出的鞋子——
“原夜你快点呀！”
商青瑶兴奋又焦急地挥手催促。
“……”
那就去吧。
龙州市依附于长江而生。
作为华夏的另一条母亲河，孕育了这片大陆的无数生灵。
李原夜和商青瑶买了几瓶啤酒，本来是想去江景最好的公园，可人实在是太多根本找不到能安静欣赏风景的座位。无奈，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多走一段路去到环境并未经过整修的江滩边，这里人群相对稀少。
“呼——”
白天与夜晚的景，仿佛光与暗的两面。
明明是相同的地方，却能让人有不同的心境。
江风习习，银月波光。
后边偶尔会有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远离尘世，仿佛又身在其中。
李原夜打开一罐啤酒，正要仰头喝却被商青瑶按住。
“第一下要碰的啊！”
少女倔强地看着他。
“好。”
此情此景，李原夜倒也难得温和。
碰杯过后，二人纷纷饮下一大口。
“原夜，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还有你的超能力，是天生就这样吗？一生下来就会那些黑雾啥巴拉巴拉的吗？”酒精很快就在商青瑶体内产生作用，让她提及平常不敢触碰的区域。李原夜没有明说，但她能看出这方面属于禁区。
“……”
“啊——不想说就算啦！没事的！”
“你知道靈吗？”
夜风拂过面颊，李原夜的声音仿若随风飘来。
低沉而沙哑，忧伤而清冷。
“当然知道。”商青瑶点点头。“历史课上学过。”
“……是吗？也对，已经是久远的历史了呢。”李原夜对着黑漆漆的江流饮下一口酒。“被正式归入历史课本的靈组织，一直作为警示后人的反面教材而存在着，因为确实出现过这样一个超常组织，现代人对超能力的事也有更深的向往。我就是将这份向往具象化的最后产物——”
他侧头面对商青瑶，眼神骤然凝住。
恍惚间，商青瑶只觉自己来到一处黑暗无比的空间。
「——动作快点！」
身后是粗犷的叫喊，伴随急促的脚步声。
商青瑶下意识想要闪到一边，却还是没来得及。
奇怪的事在此刻发生。
这一队穿着类似防护服的人直接从她身体中穿过去了。
「是原夜的记忆吗？」
商青瑶这样想着，连忙跟上他们的步伐。
终点是类似科幻电影中专门放置实验舱的房间，但唯有一座实验舱内有人。这群人跑到这里后，对站在那座唯一有人的实验舱旁边的高挑女性纷纷行礼。
商青瑶看不清她的脸，走近后也看不清。
「没想到这具实验体在最后关头竟然成功了！」
位于队列排头的男人很是惊喜。
「纰漏往往将思想朝坏的方向引导，失败与成功，终究只是人类的定义罢了。」女人开口说话，以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这让商青瑶越发云里雾里。
「可就算是这样，我们现在也没有时间等待最终阶段的融合了，最多十分钟这里就会彻底坍塌！」
商青瑶这时才注意到刚刚走过的长廊确实正在震动，但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只要他想活，就一定能活下来。」
女人抬手，从其掌心盛放的浅灰色光芒缓缓将实验舱包裹。
「超能力……」
男人语气复杂地呢喃。
「再见，李原夜。」
说完这句话，女人便带着这队人从另一个出口离去。
听到李原夜的名字，商青瑶终于跑到实验舱旁。
「——原夜！」
确认舱中躺着的男人的确是李原夜过后，她惊声叫喊。
「轰！」
房顶塌陷，掉落的巨石将商青瑶身后的实验舱砸毁。
虽然没有感觉却能听到声音。
原来是建立在山峰内部的房间。
「原夜快起来！我带你离开！」
她下意识变得着急，想要打开舱门却依旧只是穿过舱体。
李原夜在这时醒来。
面目呆滞，如同从长眠中苏醒的木偶。
他刚想爬出舱体，又一块巨石降下。
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头。
“——原夜！”
眼前的景象伴随少女的这声惊呼迅速褪去。
担忧与惊恐亦在受到凉飕飕的江风吹拂后消失。
“你喊的太大声了。”
耳边响起李原夜一如既往的冰冷腔调。
商青瑶终于回到现实，脸红地对李原夜嗔怪着说：“——还不是因为你！一定要让我看你被砸的画面吗！而且为什么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李原夜喝了口酒说。“记忆重现是根据你的心情决定的，如果你动摇得太厉害，考虑到心理承受度的问题能力会自动解除以保护你的神智。”
“啊……好吧。那我能不能再看一次？”
“不能。”
“——呜！”
“该看的都看了。”
“可你被那么大块石头砸了耶！我当然关心后续啦！”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
或许是看到商青瑶也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李原夜的嘴边露出一抹微笑。尽管转瞬即逝，仍被商青瑶精准捕捉。
“——哇！原夜你笑啦！”
“错觉。”
“哪有！明明就笑啦！”
“错觉。”
“明明就有笑！”
李原夜没再回话，只是冲她举起手里的酒。
“哼！喝就喝！”
两人一同仰头饮酒。
又一罐啤酒被解决后，商青瑶没再纠结刚刚的事，只是颇有感慨地说：“没想到你居然就是那个靈组织的人，而且是通过实验获得的超能力。”
“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如果靈组织都是你这样的人，我想他们也不会被各国联手摧毁了！”
“……”
“——啊好可惜！我也想有超能力啊啊啊！”
“……”
“话说你父母呢？你是一开始就在那个组织里的吗？”
「父母」的话题似乎又触及到李原夜的另一个禁区，他沉默起来。
“呃……我是不是又说错话啦。”
“我没见过他们。”李原夜说。“睁眼看世界的第一天，我就在靈组织里了。”
听完这句话，商青瑶的眼神蓦然一闪。
她的脸上，底子里嘻嘻哈哈的神态逐渐消失。
“是吗……”
“虽然这和我无关但是，只要没有触及底线，回家吧。”李原夜说。“已经三天了，他们一定很担心你。”
“——不要！我们说好一个星期的！”
原以为聊到这里，商青瑶肯定愿意回家。
但李原夜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不早了。”
“你回去后，还要出门吗？”
“嗯。”
李原夜先她一步动身。
商青瑶看见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得老长，神态复杂。
这一夜，商青瑶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睡。
她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李原夜的脸。
这是不被允许的事，也是她所不理解的情绪。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