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洗漱后,见靠在床头上的段福胜一副闭目深思样子,花玉莲用胳膊拱了他一下,笑嘻嘻说:“白天不是说好,你要告诉我自己是个坏人吗,怎么又变成君子了?”
段福胜看一眼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小莲,我真是个坏人。但小时候我不是,那时我最憎恶的就是坏人。现在我真后悔考入警官学校,高考时我是全县第一名,本可以考入清华北大的……”
他把自己参加工作后的履历复述一遍,讲到牛草沟煤矿渗水事件发生时,语气沉重起来:“……你想都不会想到,当时井下还有40多人。田老二要炸毁井口封矿井时,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井下还有40多人,就是小猫小狗也够让人揪心的了,无论死活都得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吧。想不到迟群听了田老二这个丧尽天良的主意,竟然同意了。他是我们四人的大哥,遇有大事都是他拿主意。当时我是昏了头,也是被哥们义气害了。事后想想他们几人都是责任人,事情暴露都得进监狱。我是没有责任的,就是田老二咬我,顶多受纪律处分,不可能进监狱的……”
他看一眼花玉莲,她脸上全是惊讶,却没有拉开距离,反而与他依偎得更紧了:“后来呢?”
“后来这个事,还真就被瞒下了。我也就变得越来越坏了。在我眼里,迟群成了无所不能的智多星,跟着他,这么大的事都能化险为夷,还有什么事能化解不了。当田老二头一次给我10万元的时候,根本不敢要。他说迟副市长拿20万,也没像你这么客气,我才心惊胆战收下了。从那以后我就一发不可收了,而且心安理得认为,有迟群在上面罩着,什么事也不会出的。”他叹口气,停下了话头。
“你是公安部命名的功臣,还抓过那么多坏人,现在赶紧去坦白,把他们全抓住,一定还来得及。”
看着她天真眼神,段福胜咧嘴苦苦笑道:“坦白从宽是有底线的,如果只是贪腐还能活命,但我已经没有宽大处理的机会了。特别是迟群指使迟强买凶杀掉夏小荷,嫁祸柴栋时,我是推手,已经罪不可恕了。”
听段福胜这么说,花玉莲已经浑身颤抖起来,更是紧紧抱住他,连连催促着问:“该怎么办,他们知道吗?为什么没有抓你?”
“他们还不知道,但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的。我不想死,所以准备逃到一个无人烟的荒岛上去……”
“那就赶紧逃吧,无论到哪里,我都陪着你。”说完她直起身子,完全是要赶紧穿上衣服,马上就跑路的样子。
花玉莲这个举动,让段福胜很感慨,脑海里瞬间想到昨天迟群说的,绝不能让花玉莲再回国。如果她不听话,就把她做掉。当时自己只是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我决不能再杀无辜的人。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孩子,那样就会更天理难容了。
“小莲,现在不用这么紧张,一两个月内,唐彪那个笨蛋还不可能找到我的证据。我想知道,自己都是这么坏的人了,你还要陪着我,不怕受连累吗?”
“我怎么会不怕,我非常害怕。今天晚上我肯定睡不着觉了,但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活着是不会愉快的。真的,你不知道,能获得你的怜爱,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人若是总在思念恋人中生活,那种痛苦是无法想象的。何况我的孩子,再也不能让他失去父亲了……”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已纷纷滚落下来。
段福胜用枕巾为她擦干眼泪,盯着她眼睛犹犹豫豫的说:“小莲,你有一条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平平安安生活的路。我给你准备了一张银行卡,上边有1,000万,足够你和孩子幸福生活下去,更不会受我牵连。”
“你不要这么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一定要跟你走,别说去荒岛,就是下地狱我也要陪着你。”她语气坚定地说,而且又抱紧了段福胜,仿佛害怕他会从身边突然消失一样。
从白天给花玉莲买包和坤表开始,段福胜就琢磨着怎么劝她与自己一同逃亡,因为他已经舍不得这个女人了。数年前他坐在门外,听花玉莲给女儿讲,《郑伯克段于鄢》时,他就对她有好感了。花玉莲虽然口中先生夫人的叫着,实质是把自己和妻子当成了哥哥姐姐一样尊重,对孩子也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关爱。这都是有教养、有知识与本质善良使然……
可以这么说,段福胜绝对是智商很高慧眼识珠者。在中学时他就意识到,人的知识,不在于书读多少,而在于你会不会结合社会实践思考问题,能不能活学活用独立思考。如果文科大学生都把书读活了,中国得出多少著名文人、鲁迅那样的大作家;如果理科大学生同样如此,又该出多少钱学森那样的国宝级专家。相反前苏联那个只读了社会大学的高尔基,却成了举世闻名的大作家。人有没有真知灼见不是用书本垒成的,而是用思想和经验磨练出来的。花玉莲虽然没读过大学,但她绝对是一个有真知灼见的女子。虽然她只是仆人身份的佣人,但她的讲规矩、懂礼数,已经证明了她的自知之明,是刻在骨子里的。尽管她比段福胜妻子还要年轻漂亮,但他却从未对其生成占有欲望。因为在自己家中搞那种事,会让她生成屈辱感,会破坏主仆之间相互尊重的和谐关系。况且段福胜也不是色欲熏心的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人总不该不如兔子。
即便那天晚上,怀着给花玉莲未来男人戴绿帽子的心情抱住她,如果她抗拒,段福胜也不会用强的。没有想到的是,花玉莲半推半拒都没有,而且极为配合的任他摆布。段福胜马上就明白了,自己是她心中最理想的男人,她不但没有屈辱感,还很愉悦。此刻花玉莲的率真,更加印证了她已经抱定了,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无论段福胜坏到什么程度,她都决心永远不离开他……
花玉莲这种表现,让段福胜很惭愧地感到自己太虚伪了。本来已经意识到了,她忠心耿耿爱着自己,何必还要说那种试探的话呢?就算逃不掉,法律也不会对她构成伤害。但我一定要逃之夭夭,为了她、为了她们,绝不能让她们失去男人,痛苦终生。一个王海峰,还有唐彪是奈何不了一个名副其实神探的。
已经是午夜了,见花玉莲还是睁着眼睛,无法入睡。段福胜轻轻拍拍她脸蛋:“听话,闭上眼睛睡吧,有我在你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看到她乖乖闭上眼睛,段福胜竟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柏健林、修正贵。这俩家伙肯定已经在梦中了,他们绝不会想到不久之后就被押上审判台,连命都保不住。他忍不住暗自叹道,江湖险恶由来已久,用利益结成的关系,永远都是靠不住的,更不必说酒肉朋友了。老奸巨猾的迟群,能不能逃掉覆灭下场,都是无法预料的。他那个侄子就不是个省油灯,弄不好露出蛛丝马迹,他们都得被带回大陆,上审判台的……
好不容易把花玉莲哄睡了,凌晨时她又尖叫着醒了。
段福胜轻轻柔抚着她胸口:“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见她仍是很不安的瞪着眼睛,他微笑着说:“看来我又得当一次坏人了。”
说完他温情脉脉地搂住她,将两人紧紧连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段福胜妻子从美国飞过来。当天晚上在机场,花玉莲给儿子发过去许多在大皇宫和游船上留影的照片,还用语音通话告诉儿子,她玩得很高兴,不用惦念……
通话结束后,段福胜抽出她的手机卡去卫生间,连同自己的手机卡都扔进马桶,那两张卡马上就进入了下水管道。随后他们登机,一同飞离曼谷,去了那个世界著名的赌城,阿拉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