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们不一样。
你们有学历,有良好的家境,可我没有。我有的只是酒鬼爸爸和双腿残废的妈妈。是的,我也喜欢上学,也想做个有文化的人,喜欢穿漂亮衣服,也想父母把我捧在手心。
然而这一切在十岁那年被爸爸残忍的剥夺,我爸醉酒用钢筋砸断我妈的腿,理由是我妈总串门,不能按时给他做饭。
我爸打伤我妈,又把我提起来摔到地上,妈妈爬过来护住我的身体,又被我爸狠狠地踩在断腿上,我妈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我惊恐的盯着我爸,可他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那天开始,我妈的腿废了,我退学了。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面带微笑,没有擦掉泪水,任由它淌落。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幸,可是没有人关注这些不幸的人,他们关注的是高高在上的人。十五岁时,我妈哭着对我说,你走吧,离开这个家才有出路。
没错,走出去才有出路,于是我准备离开家。你们不可能体会我当时的感受,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内 衣口袋里塞着五十块钱,这五十块钱是我妈攒了一个冬天才攒够的。
离家时青草长出来了,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刚好开了。一只母羊领着几只羊羔在路边啃草,我从它们身边缓慢走过,仿佛看到刚出生的我也曾被妈妈呵护过,也吃妈妈的奶水成长。
我跨上邻居家的毛驴车,邻居问我去哪里?我说不知道,只要能离开家就行。邻居知道我家的苦难,也不再多问。毛驴车晃晃悠悠把我带到县城里,我跳下车头也不回挤到人群里。
你能了解一个人茫然无助的感觉吗?你不能。因为你们不需要离家出走,不需要埋没在茫茫人海中感受那一份孤独。
我像只无头苍蝇乱撞乱闯,心里慌张的很,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冷漠的脸,我内心非常非常恐惧。可是如果你问我究竟怕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害怕。
我撞累了,闯累了,便不知羞 耻的横躺在大桥上面。我希望有人停下脚步关心我一下,希望有车经过把我带走,可是,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停下脚步,也没有车经过把我带走。我只看到一双双皮鞋踩踏着水泥地的嘎吱声从我身边快速行走和一个个白眼的问候。
你们遭遇过我的境况吗?你们被人用白眼扫描过吗?呵呵,你,你们,都没有。所以嘛,我们不一样。
那个中年男人光秃秃的头顶被阳光照着油亮油亮的,他没费一点力气就把我夹在胳肢窝带回他的住所。一进家门,我就闻到酸臭的味道,窗帘上挂满油渍,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使我一下就想起酒鬼爸。他说,以后就在这里住,饿不着你。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当时我确实没有。
我说过,只要离开家怎样都行,还有比家更糟糕的地方吗?我觉得没有。他对我很好,一日三餐精心伺候我,把我养得白里透红,娇艳艳的。过段时间,他直奔主题,你该挣钱了,把这些衣服穿上。他扔给我一条裹脑的短裙,我抚摸着布料,软软的滑滑的感觉从指间掠过。干净的白色,没有一丝杂质,那么透明,那么纯粹。我承认,这是十五年来我穿的最漂亮的衣服。
当天晚上,他领回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对着我说,妮妮,好好陪陪这位小哥。我默默地点头,默默地走到小哥身边。小哥回头对他说,你出去吧!并塞给他一把钱,他接过钱装在口袋里,咧嘴笑着出去了,屋子里只有我和小哥。小哥一边亲吻我,一边褪下我的裙子。我倒在床上,完成一个少女到女人的第一步。
你们觉得我很可耻吧!你们还敢说人和人是平等的吗?不,永远不会平等。附近的居民很快都知道了我的职业,他们朝我吐口水,朝我扔烂菜叶子,就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我,他们扔来的是石头,砸破了我的头,缝了五针。他们为什么嫌弃我?因为对于他们来讲,这里是一方净土,不允许我这个肮脏的女人玷污。
可她们不知道,她们的男人也来找过我。你们觉得好笑吗?净土配妓女,哈哈哈。可惜呀,我在这里只待了一个月,便被人举报把窝都端了。他被抓走,被判刑。因为我未成年,就这样我和他的互利关系终止。
我又成了没家的孩子,我依然闲逛在街头巷尾。一场场夜幕降临,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装扮成一个含羞不暗世事的少女,用眼角的余光扫射街头的猎物。我学会了勾引男人,学会了如何讨价还价,学会了卖弄风情。这就是我生存的资本,我不能再让自己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