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松因为没有人叫他坐, 他也没有坐, 看见杨陆军也在看电视, 叫了他一句 , 叫他与自己一起到乡政府去看看朱书记。
杨陆军做这样大是大非的事是从来不敢擅自做主的。 他转头看了父亲一 眼 , 杨长 利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同样淡淡地说了一句去吧, 去听听朱书记的意见。 他很清楚, 同时掌握朱六宿和真旺庆的动向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这是 兵家法宝。 现在这件法宝对他来说更有用, 因为他最终的目的是执掌荣恩堂。
金昌松与杨陆军一前一后出了荣恩堂药坊那座玉雕的大门楼, 弓着背急急忙忙跑到乡政府大院里。 因为天黑, 院里没有人。 金昌松抬头看了看朱六宿的住房, 见窗户是亮的 , 连忙爬上楼去 。杨陆军紧跟其后地上了楼 。金昌松几步到了朱六宿家门口 , 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 门 " 吱" 的一声开了 。金昌松见朱六宿 , 连忙笑着点着头弯着腰叫了声朱书记 。杨陆军也同样跟着叫了。
朱六宿见是金昌松 , 先是皱了皱眉头 , 以为他是来要院长当的 , 准备把他挡在门外 。突然朱六宿又看见杨陆军走了过来 , 便清淡地说了句: " 你们来了。" 转身让他们 进了门 , 又将门关了。
金昌松和杨陆军走进门来 , 见乡长文治坐在沙发上 , 连忙又笑着弯着腰叫了文乡长 , 文治同样轻薄地向身边的椅子挑了挑嘴 , 吐了个 " 坐" 字 , 不再说话 。金昌松和 杨陆军又笑着谢了 , 坐了下来。
朱六宿坐到了靠写字桌前的大椅上 , 架起腿 , 将一双手打开 , 一 只放在桌上一 只 放在椅背上 , 看着金昌松和杨陆军 , 明知故问地问了句: " 有么事吗?" 金昌松连忙接 着说我们有事向书记 、乡长汇报 。朱六宿又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 说吧I" 便盯着他们 , 等他们说话 。金昌松见书记 、乡长都在场 , 连忙添油加醋地将今天上午真旺庆开会的 事和会议内容向他们 " 汇报" 了 。听完金昌松的话后 , 朱六宿暗暗吃了一惊 , 他没有 想到真旺庆会来这么强硬的一手 。昨天他说不愿意接受院长职务 , 朱六宿很高兴 , 背 地里说真旺庆识相 。
因此 , 他已经做好了今日临时任命金昌松为院长 , 完全控制荣恩 药坊为其所用的准备 。没有想到今天早晨他还没有起床便接到了真旺庆打来的电话 , 说他要正式履行院长的职责 。还没有睡醒的朱六宿一下子坠人云山雾海 , 整个人在云 里雾里飘 。一早晨文治就到城里办事去了 , 朱六宿也在云里雾里飘了一天 , 到天黑了 文治回了 , 他连忙把他叫到宿舍来商量如何对付真旺庆 。没想到刚刚开了个头金昌松 和杨陆军一头撞进来了 , 告诉了他真旺庆他没有估计到的一手 , 并且这一手非常强硬。 朱六宿瞟了文治一眼 , 见他又正吃惊地看着自己 , 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 想了想 , 抬头 对金昌松和杨陆军说: "这个事我正在与文乡长商量 , 你们出去后不要对任何人说 。年 前的院长不好当 , 你们不要急于求成 , 差那么多账不结这个年当院长的过不成 。你们回去做一宗事 , 知道药坊差哪些人的账就叫哪些人赶快来找真旺庆讨 , 把他逼疯 , 叫 他自动投降 , 以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另外 , 你们不要帮他借一分钱。"
金昌松和杨陆 军连忙点着头说这个我们晓得 , 我们肯定不会出面帮他借钱 。朱六宿见该交代他们的 事说完了 , 便打发他们走人 , 说自己还有事与文乡长商量 。金昌松和杨陆军连忙起身 告了辞 , 高兴地颠下了楼 , 出乡政府大门后 , 金昌松叫杨陆军回去 , 告诉他自己到周 家铺有点事 。杨陆军是木脑壳 , 不晓得金昌松是在玩小板眼 , 支走他以后 , 金昌松跑 到周家铺叫了辆出租车 , 又颠到城里去抱着圆霞销魂去了。
万福被金昌松一伙搞走了以后 , 这些天真旺庆越来越感觉到办事力不从心 。有万福在 , 行政事务有条不紊 , 风湿病医院 ( 按老习惯人们仍然叫它荣恩堂药坊) 这台机 器会很正常地运转 。可现在不行了 , 真旺庆抽出时间来用摇柄摇一下 , 它就响几声 , 等他又到门诊部或住院部忙去了 , 它也就熄了火 。对于刚刚上任的真旺庆来说 , 撇开 债务一摊子不说 , 行政管理这一摊千头万绪 , 得有人来按照他的思路逐一行文 , 对药 坊进行整顿 , 使它达到规范医院的标准 。但是 , 现在这一切都无从谈起 , 行政一摊基 本瘫痪了。
这天下午下班的铃声又响了 , 真旺庆拖着疲惫的步子又慢慢爬上了三楼 , 打开了 办公室的门 , 想坐下来把这几天酝酿成型的一些规章制度写下来 。但是 , 当他坐下来 的时候 , 人又仿佛像垮了架似的浑身无力 。连拿笔的力气都有些勉强 。真旺庆这个时 候真正感到力不从心了 , 他干脆放下笔 , 又坐了一会 , 才站起身来 , 走出门去 , 反手 锁了门 , 打算去找一下一直在家休息的弟弟泉柏 , 一是看看他 , 二是同他商量一下把 万福接回来。
慢慢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楼来以后 , 真旺庆又一步一拖地上了真泉柏家的楼 , 轻轻 敲了敲门 , 一会儿门开了 , 开门的是真泉柏 。见大哥来了 , 拉开门让他进了门 , 又随 手将门关了 , 指了指沙发 , 叫大哥坐 , 连忙转身倒了杯热茶 , 递在他的手上 。真旺庆 坐了下来 , 接了茶后 , 轻轻啜了一 口 , 叫弟弟泉柏坐 , 说有事与他商量 。真泉柏听大 哥说有事与自己商量 , 便在大哥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真旺庆将茶杯放在面前的茶 几上 , 将万福被金昌松一伙赶走的事对泉柏说了 。真泉柏一 听 , 火突然冒了起来 , 一 拍茶几 " 呼" 的一声站了起来 , 大骂着: " 妈的 , 想拆垮老子家的台子 , 没那么容易。" 他边说着边向大哥一扬手十分激动地说: "走 , 我跟你一起去把他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