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朱六宿说真旺庆不接院长这个位 子不是假话 , 根据自己与真旺庆相处二十来年的经验分析 , 真旺庆不是金昌松这样的 轻薄之辈 , 他对任何一件事都会思前想后 , 然后再付诸实施 。现在他不马上表态接手 院长这个位子 , 是他的明智之举 , 也是策略 , 是为了缓和他们兄弟之间矛盾的一个主 意 , 也是为自己争得思考时间的一个谋略 。
冷静下来以后 , 扬长利又淡淡一笑 , 不打 算再在金昌松面前说什么了 , 说穿了 , 他不愿意教金昌松谋事 。这个时候杨长利很清 楚 , 真旺庆将已经跃到前沿的过河马退了一步 , 在马后架起了炮 , 死死守住了前沿阵 地 。他放了一个烟幕弹 , 这个烟幕弹现在不仅迷住了朱六宿这个愣头青 , 更迷住了金 昌松这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叫驴 。杨长利太了解真旺庆了 , 他是一个可以为“ 荣恩堂" 赌命的人物 , 现在荣恩堂的权柄落到他手上了 , 他能轻易丢弃? “ 好戏在后头。" 杨长 利又淡淡一笑 , 在心里说了一句 。突然他又兴奋了起来 。接下来真旺庆与金昌松的一 场厮杀在所难免了 , 这场厮杀将决定荣恩堂的归属 。
从目前的态势看 , 真旺庆处于弱 势 , 但是 , 他的根基厚 , 人气旺 , 走的是正道 。金昌松有朱六宿支持 , 从表面上看处 于强势 , 但是 , 他嘴尖皮薄腹中空 , 人脉弱 , 走的是邪门歪道 。在这场厮杀中 , 双方 都有可能一败涂地 , 荣恩堂很有可能重新洗牌 , 好么 , 坐收渔人之利的很有可能就是 他杨长利一家了 , 因为他的长子杨陆军也是仅次于金昌松之后的副院长 。到真旺庆和金昌松战得两败俱伤了 , 最终执掌荣恩堂权柄的也许就是自己的儿子杨陆军 。想到这里 , 杨长利笑着起身告了辞 , 顺口恭维了金昌松几句 , 不阴不阳地叫他保重身体 。金 昌松哈哈一笑 , 叫老杨放心 , 说他正在走红运 , 有神鬼相助 , 只会好 , 坏不了 。送走 了杨长利以后 , 金昌松又转身上楼去抱着圆霞 , 撕掉她身上的衣裤 , 叼着她那白面馍 馍一样的奶子 , 将她抱进了被窝里。
杨长利没有金昌松那么快活 , 出了金昌松的门后 , 一 阵寒风反而使他更醒了 。
这 个时候 , 他在开始思考明天他一家人该做什么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他们该做什么 , 如 果真旺庆在这场厮杀中取胜了 , 他们该做什么 , 如果金昌松在这场厮杀中取胜了他们 该做什么 , 如果真旺庆和金昌松真的两败俱伤了 , 他一家人 , 特别是他的长子杨陆军 该以什么面目出现 , 这个残局他们如何去收拾 , 落到他手上的荣恩堂他们如何去经营。 坐在车上的杨长利因为迎面而来的寒风的作用 , 脑子里的事又一件一件理得慢慢清晰 起来 , 到了回到家上了床 , 隐隐约约听见有鸡在叫了 , 他才得出了一个指导他全家行 动的方案 , 那就是好歹不说 , 闭口不言 , 坐山观虎斗 , 最终坐收渔人之利。
经过一夜的反复思考 , 治理荣恩堂药坊的一整套方案在真旺庆的脑子里成熟了。 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疲倦地闭上眼睛 , 睡了个囫囵觉 。早上七点半 , 床头上的闹钟准 时响了 , 真旺庆一跃而起 , 匆匆忙忙洗了口 , 洗了脸 , 吃了一碗夫人煮好端到桌上来 的面条 , 穿上白大褂 , 边扣着纽扣边往楼下走去。
上班的时间快到了 , 保卫科的值班人员已经打开了门诊大楼的大门 。真旺庆匆匆 走到门诊大楼门口 , 见门开了 , 便迈开大步进了门 , 几步跃上楼梯 , 很快上了三楼行 政区 , 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 , 掏出钥匙开了门 , 坐到了办公桌前 , 抬手看了看表 , 见八点还差两分钟 , 他将背靠在椅背上 , 轻轻喘着气 , 让呼吸平和下来 。过了一会 , 上班铃声响了 , 真旺庆没等铃声落地 , 迅速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 , 抬手按下了朱六宿 的手机号码 , 不一会电话通了 , 传出几声 " 嘟" 声后 , 电话那头传出了一声懒洋洋的 "喂" 声 。
真旺庆提了提气 , 从声音中他判断朱六宿还没有起床 , 便亮着嗓子说: " 朱书记 , 我是真旺庆。"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 , 又传来了朱六宿的声音: " 你想好 了没有 ……" 没等朱六宿说完话 , 真旺庆连忙接过话头 , 一字一句 , 斩钉截铁地说: "我已经想好了 , 从现在起 , 我开始履行院长的职责 , 谢谢你对药坊的关心。" 电话里 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 , 朱六宿说了句 "那好" , 便中止了通话 。真旺庆听见电话里传 来一阵 "嘟嘟嘟" 声后 , 知道朱六宿不愿意再与他说话了 , 便轻轻放下电话听筒 , 略作思索以后 , 起身走出门来 , 见万福主任刚刚上楼来 , 正在开办公室的门锁 , 便走上 前来 , 同万福主任一起进了办公室 , 叫他通知开院长办公会 。万福点头答应了 , 突然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 抬头看着真旺庆 , 问要不要通知泉柏院长参加 。
真旺庆想了想 ,正色说: "泉柏的院长职务虽然被撤了 , 但是 , 他的党支部书记的职务没有免 , 他仍然是这里实际上的一把手 。医院虽然是院长负责制 , 但是 , 党领导一切 , 这是原则。说 到这里真旺庆停了一下 , 略作思考后 , 叫万福暂时不要通知他参加任何活动 , 让他休 息一段时间再说 。他想把弟弟作为一把已经收进鞘里的利剑来用 。万福主任点头应了 , 匆匆出了门 。真旺庆又走进办公室 , 拿出笔记本和笔 , 匆匆将思考好的工作方案简要 地写在了本子上。
写完以后 , 真旺庆又匆匆看了一遍 , 见没有遗漏 , 便收了笔 , 将它别在白大褂的 右上袋上 , 合上笔记本 , 抬头看了一 眼对面的会议室 , 他估计今天的会几个副院长会 很快来参加的 , 二姐夫艾国炎每次开会都不折不扣 , 不必说 。金昌松和杨陆军就不是 那么回事了 , 有利于他们的会他们会来得很快 , 对他们没有什么利益的会他们从来没 有按时到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