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多骑兵从峡谷中穿越过来,准备到山的另一面汇合远征军元帅司徒冲等人。
峡谷并不算太窄,骑兵十余骑可以并排而行。
一路上走的心惊胆战,司徒惊云担心霍叶人偷袭所以一直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毕竟这里的地势太适合埋伏了,两侧的峭壁并不十分陡峭完全可以埋伏大批士兵,就算是一片石头砸下来周军也会损失惨重。
走在最前面的五百轻骑和后面的大队人马拉开了大概一里左右的距离,士兵们一边走一边频频侧目。
每个人都怕峡谷两侧突然冒出来数不清的霍叶人,骑兵若是被堵在峡谷里那就只有被人屠戮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幸好,这段峡谷不算太长,幸好,霍叶人也不是神仙,哪里有周军就出现在哪里。
霍叶人没来,但不代表别的不来。
就在司徒惊云已经看到峡谷口光亮闪烁的时候,前面探路的五百轻骑已经出了谷口。
司徒惊云的心刚刚一阵轻松,前面的轻骑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有人从队伍中分出来,朝着司徒惊云的所在飞驰而来。
一名校尉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到了司徒惊云身前抱拳道:“驸马,前面有人用羽箭射来一封书信。”
“哦?”
司徒惊云问道:“可曾看到来人?”
校尉道:“不曾看到,甚至没看清羽箭从何处射来,这箭拦在队伍前面,不曾伤人。”
司徒惊云点了点头将书信接过来,信纸折着,背面写着五个字。
当司徒惊云看到这五个字的时候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眉头不由自主的挑了挑,嘴角上扬,可是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几分愉悦,那样子就好像纠结的一塌糊涂似的。
想笑,又想骂人,看起来矛盾之极。
只看到这五个字,司徒惊云就知道信是谁写的。
惊云兄亲启。
除了那个傻小子对自己用这么不伦不类的称呼,再无第二个人了。
司徒惊云之所以脸上的表情这么精彩,是因为他的心高兴中带着疑惑甚至还有点愤怒。
高兴,是因为先知道了父亲司徒冲的消息,然后是这傻小子居然也还活着。
而疑惑和愤怒,是他一时之间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傻小子用这种方式“见面”。
一定出了什么事,他不能来见我!
司徒惊云心里想到,没急着看信,而是下令道:“全军加速,抓紧出峡谷!”
等队伍再次启动加速,司徒惊云催马而行,一边走一边将书信抖开,然后极认真的看了起来。
书信很短,只寥寥二三十句话,但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晰。
所以,当司徒惊云看完信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将书信撕成了碎片随手甩了出去。
那纸屑如飞舞的残蝶,飘飘洒洒。
“你这个白痴!混蛋!王八蛋!”
司徒惊云忍不住暴怒骂道。
手下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司徒惊云。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看样子着实气的不轻。
“惊云兄,别来无恙?一别数月,不知惊云兄还记得燕宁否?”
“昨日听闻惊云兄率军南下接应司徒元帅,心中不胜欢喜,却又忐忑不安。”
“萨水一战,司徒元帅及众位大将军弃士兵于不顾,自顾脱身,燕宁往复厮杀,救得大周士兵两万余仓皇北返。”
“实在不曾想到会与惊云兄和司徒元帅不期而遇,燕宁本欲寻惊云兄一叙,奈何手下两万士卒怨气冲天,直欲围住司徒元帅问其究竟。”
“所以燕宁无法脱身,只得传一封书信以叙别情。”
“惊云兄厚待燕宁,心中感激不尽。”
“所以,燕宁尽力压制手下士兵之愤恨,还望惊云兄加快速度,与司徒元帅和诸位大将军汇合先走,不然两军面对之际,燕宁也不敢奢求能压得下群情激愤。”
“还望惊云兄见谅,燕宁亲笔。”
司徒惊云将书信撕了个粉碎,怒骂道:“你这是要向我示威!混账!好好好!想不到今日还能刀兵相见,我便怕了你吗!”
鹰扬郎将孟真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驸马,可是发现敌情?”
这句话半询问半提醒,如醍醐灌顶,让司徒惊云顿时惊醒。
当着士兵们的面,自己如此失态实在不该。
他本是心思玲珑之辈,稍微清醒了一些便立刻明白了孟真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道:“不错,那霍叶蛮子,竟然敢对我大周下战书,当真不自量力!”
“噢……原来是战书。”
孟真一脸气愤的说道:“一群霍叶的蛮子,自不量力!”
司徒惊云在心中叹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孟真。
远征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萨水一战?父亲和诸位大将军丢弃了士兵们?
天啊!这件事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那还得了!
不行,要尽快找到父亲,不然这次的麻烦真的就大了。
燕宁的信里应该不是简单的口头威胁,如果他真的救出来两万士兵,一路狼狈不堪的撤回来,此时竟然遇到父亲他们,士兵们的怨气可想而知!
若是爆发哗变的话……
孟真看司徒惊云的脸色不停变幻着,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司徒惊云叹了口气道:“先找到元帅再说,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命令全军再快一些,告诉士兵们,前方有大批霍叶人准备厮杀!”
孟真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纸屑,若有所思。
“就在前面那座林子里,司徒冲和钟老将军他们都在!”
徐鸿雁指了指前面说道。
沈宁点了点头,回身对钟万彻说道:“谋远兄,就此别过吧。”
钟万彻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宁问道:“忆安,你说什么?”
沈宁笑了笑道:“钟老将军就在前面林子里,你还是赶紧过去相见的好。”
“谋远兄,这一路上多谢你相助,但你我非一路之人,早早晚晚也会分手。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你就此离开。”
钟万彻看着沈宁问道:“你是说?让我离开队伍?”
沈宁收起笑容,肃然道:“谋远兄,钟老将军就在前面!”
本以为沈宁是过河拆桥,可是当沈宁将钟老将军就在前面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之后,钟万彻顿时清醒过来!
忆安这是在我着想,为父亲着想,为我们钟家着想!
如果我不过去和父亲相见,那司徒冲老贼回去之后必然会以此大做文章!
大军战败,老贼必然会找人替他背黑锅。
忆安造反已成定局,我若还是和忆安他们在一起的话,回到朝中,司徒冲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若是因为此时而连累了父亲,连累了家族,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他是怕司徒冲借机害我们钟家!
想明白之后,钟万彻对沈宁深深一揖:“多谢忆安教我!”
沈宁拍了拍钟万彻的肩膀说道:“谋远兄,你我意气相投,本不想让你回去的,我这个人自私之心很重,开始还想着就算谋远兄要走,我也要强留下你帮我。”
“可是如今局面生变,你若不回去,钟老将军那里如何交代?所以,就此别过吧,若是日后还有缘分,咱们再并肩作战!”
钟万彻张了张嘴,一声长叹道:“忆安,保重!”
沈宁点了点头道:“一会儿你带人冲过去,少不得我要下令以弓箭相送。不然你回去之后,司徒冲那老贼面前也不好说话。”
钟万彻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他回身交待了自己的亲兵几句,又不放心的问沈宁道:“司徒惊云的两万骑兵已经赶来,你手下人马虽然不少于他。”
“但士兵们长途跋涉,再加上刚刚闹了哗变军心不稳,断然不是司徒惊云那两万精骑的对手,你真的想好了?”
沈宁笑道:“谋远兄放心,我不会莽撞的。”
钟万彻点头道:“那……就此别过!”
沈宁点头微笑,对钟万彻抱了抱拳。
钟万彻拨马就走,数百名亲兵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沈宁看着他的背影渐远,刚要下令弓箭手胡乱射一阵,就看见钟万彻忽然又掉头跑了回来。
“忆安,若是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到我钟家来!”
钟万彻对沈宁喊了一句,然后再次拨马离去。
等着钟万彻走了远了,沈宁下令弓箭手装模作样的放了几箭,士兵们喊了几句追杀的话,在喊声中,钟万彻率兵冲进了那片林子。
沈宁大声下令道:“列阵!”
两万多士兵迅速在距离那片树林二三里处列成方阵,沈宁命令士兵结阵缓缓而行,只等司徒惊云赶来。
待距离那林子只有一里多远的时候,忽然从侧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沈宁侧头看了看,只见从右侧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一片烟尘。
沈宁微微一笑,下令大军后退一里,列阵以待。
司徒惊云离着很远就看见前面大批人马正在想那片树林压过去,看那些人的装束十分破旧,倒真像是一群造反的难民。
只是司徒惊云却不敢小觑,那可不是什么难民,而是实打实的两万多大周精锐府兵!
他担心燕宁真对他父亲下手,大声催促着骑兵加快速度。
沈宁只等他来,也不下令攻击。
士兵们听到刚才的喊杀声才知道钟将军已经走了,众人还在惊愕中的时候,司徒惊云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正在众人诧异的时候,对面的两万骑兵已经挡在树林外面,缓缓的列成了攻击阵型。
为什么?
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有疑问,为什么钟将军要走,为什么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支大周的骑兵,为什么,那支骑兵列成了攻击阵型?
这时,开始有人在士兵们中传播消息,说驸马司徒惊云带着骑兵前来接应了,但却不是接应大家的,而是接应他老子司徒冲的。
司徒冲为了回去之后好跟皇帝交差,命令司徒惊云对这边的队伍发动攻击,要将大家全都杀死!
因为队伍若是回去的话,司徒冲和那些大将军们抛弃士兵独自逃命的真相就会传出去!
“跟他们拼了!”
“杀了司徒冲!”
“咱们反了吧!为了保住自己的官爵,司徒冲老贼根本不管咱们的死活!”
“皇帝派了司徒惊云来,就是来杀咱们的,大家反了吧!”
混在人群中的通闻密探开始大喊,很多人都被激发出了愤怒,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大声喊着,恨不得将司徒冲撕成碎片。
沈宁听到自己队伍中震天动地的喊声,嘴角勾出一抹快意的弧线。
司徒惊云刚刚停住战马,就听见对面那数万人的队伍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喊声,他侧耳听了听立刻吓得脸色大变。
全都是声讨他父亲的声音,看来燕宁信中所写果然不假!他立刻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准备厮杀。
正在这时,司徒冲和其他大将军在亲兵的保护下出了树林,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司徒冲气得脸色大变。
“惊云!”
司徒冲大喊道:“杀光那些反贼!”
司徒惊云一怔,随即大声命令道:“列阵!击退敌军!”
他将司徒冲的命令由杀光,改为击退。
两万骑兵开始缓缓启动,列成阵势朝着沈宁的人马压了过去。
“大周已经不要咱们了!司徒冲老贼要把咱们都杀光,大家跟那老贼拼了!”
“燕将军!咱们不再是大周的兵了!杀过去啊!”
听着一声声潮水般的呼喊,沈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愉悦。
他低声对骆毅等人说道:“如此,咱们还得多谢司徒冲那老贼。”
众人皆笑,徐鸿雁一边笑一边问道:“打不打?”
沈宁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道:“傻子才打!吹角,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