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衣相送(三)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2671字 发布时间:2023-01-18

行不多时,天色已暗,众人点起火把直奔白沟驿。耶律大石请柬中言明为迎接各路英雄入辽,在白沟驿设渡河浮桥。

到得白沟南岸,果见奔流之上架着一座丈宽浮桥直抵水北。过此桥后便出国境,前路凶险难测,众人暂收离愁别绪,打起十二分精神。

曹法言、韩定安当先踏桥,马扩忙赶上前劝阻道:“曹帮主,韩大叔,且瞧对岸营帐,当有辽兵驻守。不知是为防刘延庆大军过河,还是为了对付咱们?还需小心行事啊。”

几人心知此番不单是江湖争斗,为将对方歼灭,何种手段皆可使得。韩定安问:“马贤侄所虑何事?”马扩道:“兵法常云‘击之半渡’,辽兵既能在此修桥,自然也能设伏于后,若大伙渡河之时辽人快马掩杀而来,彼时前后夹击,咱们孤悬河上,那可再无生机。”

曹法言不由道:“我先前就奇怪,他连咱们从何处入辽都要管,看来是别有用心!”许大义跟着骂道:“果是个黑心鸟人!咱们要连正主都没见着就掉到河里喂了王八,可丢死人了。帮主,我瞧咱们还是绕道渡河的好!”“许大哥所言极是。”马扩附和道。

曹法言思索片刻,并未答应,只道:“杀耶律大石固然要紧,可也不能堕了咱大宋武人的威风,人家既划下道来,若不接招,日后传出去也是一般丢人!”自折颜面,众人当然不肯,一时大嚷:“那就跟他们干一场!”“先宰了这帮兔崽子,再去除了耶律大石……”

马扩不由皱眉,他对这江湖习气很不认同,可眼见群情激愤,忽又释然,当这是豪情也好,愚蠢也罢,总归这份气概正是重文轻武的宋人所缺的,当下决心随大伙一战。

未想曹法言跟着却挥手拦下众人:“招来要接,可怎么个接法,大伙还得想想才成啊!这般莽撞而去身死人手,亦为天下人所笑。”正说着,忽听对岸吹角声起,随之人喧马嘶,辽营大动,跟着辽兵鱼贯而出,不消一会儿,已列阵水边。

但见火光熠熠,不下三千兵马,又瞧一将领模样之人,纵马驰骋阵前,口中不住大叫,跟着辽兵便张弓搭箭指向对岸。

众人听不懂契丹话,可也看出对方敌意,立时执兵举盾戒备当前,吴长老望着对岸不解问:“那辽将叽里咕噜喊些什么?”马扩手下一名亲信通晓契丹语,解释道:“他说宋军来犯,要阻大伙过河。”

吴长老一听,敲着胸口铁甲笑道:“咱们穿着这玩意,看来辽贼是将咱们当成宋军了!”“辽贼既阻咱们过河,莫非真是为了阻挡宋军,不是埋伏咱们?”许大义不由道。“且瞧瞧形势再说!”曹法言道。

两方人马隔河对峙,不多时,忽又一声传出,说的也是契丹话,此人一语声盖千军,一听便知是内力深厚之人。不待询问,马扩那亲信已跟着译道:“那人说大伙是耶律大石请来的贵客,叫辽兵不得擅动。”果然话音未落,对岸辽兵已收了弓箭。

跟着见一人擎着火把走出阵中,踏上浮桥来到众人身前。此人光秃的脑袋被火光映得锃亮,不是别人,正是白马使玄行,见他左掌立于胸前,稍一点头道:“众英雄睽违日久,贫僧这方有礼啦。”

他先前偷袭曹法言、韩定安,众人见他分外眼红。玄行却不以为意,仍笑道:“敢问众位英雄何以这副打扮?叫我朝兵将误以为宋军来犯,险闹了天大误会。”说着一双贼眼扫视众人,“啧啧,不过众位铠甲上身,瞧来倒更添英雄气概!贫僧奉宗主之命,已在此恭候多日。酒席早备,这就请随贫僧渡河吧。”见他装的若无其事,语间又满是讥诮,许大义忍不住骂道:“谁吃你哪酸酒膻肉,要喝就喝你这贼秃的血,要吃就吃你这贼秃的肉!”

玄行终收了笑脸,冷冷道:“食我肉、喝我血有何不可?明日贫僧与你好好斗上一场,且瞧你有没有这本事!”许大义踏上一步喝道:“等什么明日,我瞧今个正好。”“莫说你一个虾兵蟹将,纵尔等齐上贫僧又有何惧!”玄行针锋相对。

许大义一听便要发难,曹法言喝道:“大义,退下!”跟着转对玄行道:“你若不惧,何用出言相激?哼!我等不屑以众凌寡,明日咱们黄金台上见真章!转告你家主子,叫他早做准备吧!”

这“准备”二字曹法言说得极重,显是别有深意。玄行也哼声道:“由着你们!”说罢转身而去,边走边朝对岸辽兵发号施令。经翻译得知,他是叫辽兵可以放这些人过河,但要严防宋军。

玄行一去,韩定安问:“众位意下如何?可觉出辽人是否设伏?”韩翊道:“爹,这贼和尚来此一搅,更叫儿觉马大哥所虑在理。咱们明火执仗而来,辽兵若非眼瞎,岂能不见?既然见了,何早不拦?我料定是见咱们犹豫不前,这才出来做一出好戏。”

曹法言听闻不由点头,问道:“可有破解之法?”韩翊想了想,说道:“这个吗……还得看我大哥的!”众人不解,齐齐望向高凌越。高凌越并未多言,反而上举火上前俯身河畔,端详起系浮桥的铁索。

韩翊一见便知二人想到一块去了,跟上前笑问:“大哥,可有把握?”高凌越点头道:“不在话下。”众人中大半还不明就里,许大义急道:“二位兄弟快别打哑迷了。”

韩翊道:“咱们登桥渡河,我大哥宝剑一出,将这铁索斩断!”许大义瞥一眼铁索问:“斩断?又能如何?”陈玄宁已了然其意,不由道:“这浮桥不长,只由两岸铁索相连,若此端一断,浮桥便顺流而动,贴向河对岸去啦!”

韩翊笑道:“正是,浮桥一断,身后辽兵不足为惧,纵有弓箭,咱们铁甲盾牌在手,准保无恙,便落不到腹背受敌之境。”“那对岸辽兵如何应对?”吴长老问。

“辽兵动手正求之不得!”韩翊道,“若辽兵发难,便是耶律大石背义在先,咱们占着‘理’字,自然也不用去哪狗屁英雄大会了!可将浮桥那头也斩断顺流而下,纵被迫使登岸,可对岸一马平川,无地势可凭,他三五千兵马,想留住咱们,他也留不住?而后设法刺杀耶律大石就是了!”

曹法言一听,大喜道:“果然后生可畏!如此,不仅不堕威风,他这招也迎刃而解,咱们还能反将他一军,真真妙哉!”众人纷纷称是,不待令下,先后涌上浮桥。

高凌越断后,短剑一出,斩向铁索,如切朽木般便将铁索斩断。果然,浮桥断了一头,被水一冲,横向北岸而去。

而众人上桥后,对岸立有擂鼓声响,可见浮桥飘来,鼓声又止。众人听鼓起鼓息,河南有如雷蹄声发而又隐,知真是有埋伏。许大义朝马扩那亲信道:“兄弟,教俺几句辽贼骂人的话,叫俺好好激他一番!”

那人教了几句,许大义学个似是而非,叉腰便骂。众人随他呼喝,可大伙五湖四海而来,有些音也发不出,只是囫囵乱叫。而众人都是练家子,虽说不明白,可用上内力,也是声势震天,一时响彻白沟两岸!

然喊了半晌,随着浮桥横斜水中,不前不后,来回飘荡,也未见辽兵动手,知必有人指点,无奈只得登岸。

众人上岸后,见辽兵围上前来,个个面露怒容,想其还是听出个大概,许大义更叫个不停,但见那辽将不由握刀怒目,许大义便朝他贴脸喝道:“看什么?有种动手啊!”

那辽将也不知听懂没有,反咬牙挥手,辽兵便闪开一条通路。众人从辽兵当中傲然而过,许大义仍不由回头朝辽军中喊道:“玄行贼秃!明儿个爷爷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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