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哇，师兄你好厉害哦，只是这‘黄鹤楼’又是地方呢？”
一位八九岁模样的绿衣女童站在小舟上对着一位手持一杆翠绿竹篙撑舟而歌的青衣少年连连拍手叫好。
少年青衣散发，手持翠绿竹篙随水流顺势缓缓而下。
男子微笑道：
“传说古时有位姓辛的酒家。一日，店里来了位衣裳单薄而褴褛的老道。老道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动作迟缓，他要了一碗酒，双手抖抖索索地捧起后一口干了，接着又口齿不清地叫了第二碗、第三碗……辛老板跑前跑后，一直服侍到老道踉踉跄跄地跌撞出酒店后，他才蓦然记起老人还没付酒资。第二天，老道又在同样的时间来到小酒店，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酌饮了同样斤两的酒，最后又未付酒资而去。”
“这辛老板倒是仗义，只是这位老道却显得贪婪了。”
顾行昀很是欣慰地望向今年刚满九岁的小清河，丫头长大了，懂得明辨是非了。
顾行昀继续说道：
“一天，老道手中拿着一块橘皮走进酒家，在简陋的壁上画了一只引颈凝望的黄鹤，唱了一句偈子道：‘酒客至拍手，鹤即下飞舞’，便飘然而去。疑惑不解的酒客们和辛老板试着拍了一回手，轻轻地哼着曲子，果然就发现壁上的黄鹤伸了伸它那优雅的长腿，扇动着美丽的双翅从画中出来，在空中翩翩起舞，所有的人都看痴了。”
“喔，难不成那老道就是师兄追寻多年的老神仙？”
小清河眨巴眨巴眼睛。
“或许吧！”
“黄鹤楼这名就是因为这黄鹤仙来的吗？”
小清河继续问道。
“是，也不是……”
“辛氏得了仙鹤，酒肆的生意越来越好，日日人山人海，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天长日久，辛氏本金钱迷惑了本心，失去了原先的道义，不再把穷苦人放在心里，甚至将黄鹤仙原先的主人也忘记了。
没多久，只见一朵朵白云自空而下，画鹤随着白云飞到客人面前，老道凭空出现跨上鹤背，乘白云飞上天去了。”
顾行昀絮絮叨叨地向小清河叙说这个前世听来的典故。
小丫头嘴巴哪肯闲着，知道师兄又要故布疑云开始装逼了，于是插嘴道：“结局我知道，定是那老板失了黄鹤结果了营生闹得家破人亡，随后痛改前非建了那座黄鹤楼。”
顾行昀听了呵呵一笑：“小师妹可真聪明！”
“师兄的故事太过老套，仙人总是怜悯的，凡人总是贪婪的，无趣得很。”
“……”
小清河讪讪笑道，师兄装逼没成功，计划通。
……
清流缓缓，微风正好，鸟鸣兽语伴随着师兄妹二人一路南下，很快就来到了江南洪州的地界。
洪州是神州大陆最靠南的一州，与九鼎大陆的东胜神州隔海相望。
顾行昀来此，一为送小清河回家；二则为寻那虚无缥缈的仙缘。
二月初二，正是“龙抬头”的日子。洪州人民伴水而生，黄河泽江二系金流自北而南下环抱洪州汇入大海。
自古以来，人们在仲春“龙抬头”这天敬龙庆贺，以祈龙神消灾赐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一日，亦如往年一样，洪都人民早早就已肃清河道，在两水岸边祭社祭龙，一时间人山人海。
“怎的长河是出现了一艘小舟？”
眼尖的祭客远远地看见一艘小舟自上游缓缓驶过，很快一位清秀俊朗的青衣少年伴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八九岁的绿衣女童映入众人眼帘。
“上游坝子上的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一位威严的锦衣老者顿时怒目侧向身旁的随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小的，小的也不知，上游的坝子是小少爷在把守着……”
这腿子显然是被吓怕了，一个没忍住一哆嗦，腥臭的液体从短脚裤管里流了出来。
陆少华强忍住怒意，一脚将奴仆踹开。自己平日最为疼爱小儿子，他什么秉性自己自然明了，这会子不知又在那个妓馆里呼呼大睡呢！
祭典自古都是由一方富豪牵头举办的，当地商人都是依水起势，百姓也是靠水吃饭，今年他陆少华好不容易当了魁首，开年头一遭，怎能闹出此等笑话。
更何况，今年与往年不同。
洪州近年少雨，城中早有谣传是妖物作祟。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莫不说他陆少华将后魁首难当，就连他陆家百年威望也将就此毁于一旦。
陆少华眼睛一溜，心下一横，唤来一名谄媚样的小厮，道：“吩咐几个好手将那二人拉潜到水底喂鱼，对外就说是府中幼亲自愿祭祀龙王的贡品，祈求将后风调雨顺。”
“这……”
饶是满脸谄媚相的小厮听了也顿时愣住忘记了献媚。
“嗯？”
陆少华眼睛一眯，露出杀机。
“是！”
小厮这才恢复媚相。
以人为祭，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洪州自古摆了多少台子祭祀，活人祭自古有之，十余年前的黄家不就将自家嫡孙祭上博了个安顺公的美名吗？
陆少华摸了摸微微有些花白的胡子，想到这样得名得利的好事即将落到自己头上止不住微笑。
……
“师兄，我们是不是闯祸了，他们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顾行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对着为首含笑的陆少华双眸一凝，陆少华周身的气运和将来过往顿时出现在他的双眸。
命轮开启。
“花开富贵，否极泰来……嗯？天年不齐，倒是可惜！”
顾行昀再看过往，刚才陆少华与小厮的对话顿时再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原来这老小子竟想害我们！”
顾行昀终于知道这老小子为何会天年不齐了，原来是惹上了他这尊煞星。
“哦！”
小清河听了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顾行昀望了望正脱袜踩水玩的小清河，心头一紧，心中的杀意骤然停止。
算了……
“扑通！”
顾行昀此时半开命眼，刚好一条丈八白蛇忽然从江底里游过，它好似发觉了顾行昀已经发现了它，一个激灵，蛇尾在水底中搅出一团巨大的水花，好在岸上的人看不见，只见到一道道泛起的涟漪。
“万物生灵，自然有道。莫急，且助我一助，你自得造化。”
顾行昀心中欢喜，心生一计，开口向那水底白蛇言道。
白蛇似乎通了人性，听懂了顾行昀的话，扭头缓慢地向顾行昀的小舟游去。
恰当此时，陆府的水手刚好也潜到了小舟底下放好绳索准备将舟拉沉。
谁知，有人见到一道丈八的白色阴影忽然向他们逼近。
水下视线不好，在那些水手看来，那道白色阴影哪里是什么白蛇，明明就是一条白龙。
白龙，可是水中的神明，是龙王啊！
一时惊得众人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水下就呼喊了起来。
一时，白浪翻腾，水花四溅。
“这是怎么了，水底下怎么冒起泡来了。”
岸上的行人都关注着这一扁小舟，祭典讳言，再说牵头人陆老爷都还没发话，众人也只是小声的议论着。
“龙，龙王显灵了……”
水手们终于浮出了水面，一个个齐声大喊，拼命地向岸边游去。
陆少华有些错愕，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亮白，连忙呼声道：“龙王显灵，祭典快快开始。”
说罢，焰火冲天，爆竹声连成一片，两岸的行人祭客纷纷持香跪拜在地。
忽而，一抹亮白冲天而起又迅速落下。
眼尖的几位路人看到一道巨大的布满鳞片的白色身影，大叫道：“是龙王！”
众人听了，跪拜的愈加虔诚了些。
顾行昀抱着师妹小清河借着白蛇之势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在众人伏地跪拜之际快速隐在了街边小巷之中。
“师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小清河眨巴眨巴眼，半开玩笑道。
顾行昀在小清河圆润的小脑袋瓜上举了个栗子，笑道：“这陆家人指不定就是你的母家，得罪太死可不好。”
小清河虽年幼，却也能听懂师兄话语之间的意思，见以前那么爱装逼的师兄这样为了自己考虑，真是好感动了呢，“师兄，我不要离开你，我要天天粘着你看着你装逼。”
这时，黑云压境，天边忽然下起了沥沥小雨。
龙抬头，雨水至。
春雨贵如油，特别对于这些靠水吃饭的人来说。此前的二月不雨，水上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今年终于他们终于可以安心了。
于是那些祭客在雨中跪拜得愈加虔诚了些，还口呼着“龙王万岁……”
顾行昀摸了摸师妹的头不语，望向着不远处的大江，一道波涛直线从河内向大海飞驰而去，叹道：“江龙出海，望你积愿成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