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崩溃与灌输
“你是谁？”我盯着黑洞洞的窄门不敢入内。
“跟我走。”那个女声答非所问。
“怎么走？进……进那小门？”我上前几步，将头灯光束投入窄门。却见一切光亮皆为黑暗所噬，半点不得逃出。
“这门也忒邪门了吧！？”
“跟我走！”若非那语调比刚才更为急促，我简直要怀疑说话的是不是一台复读机了。
“不敢呐！”我被门后的无底黑暗吓得腿肚子转筋，只敢在门口踌躇。可那声音还在不断催促，我只好投石问路，探探底细。
然而，探路的石子也如泥牛入海，砸不出丁点声音。
“快！它要回来了！”那女声急切说道。
果然，背后再次远远传来一声“嘀嗒”。为了保住小命，我只好把心一横，大步跨入门中。
狭长走道死寂幽暗，头灯光线仅能照亮前方数米。
两旁雾气冻结如壁，纹理清晰、冰冷光滑、触之不透，挤得我只能侧身站立，艰难挪动。
可当我走过之后，身后的坚硬雾壁又弥散开来，掩盖一切痕迹，好像从来都没有开过这么一条狭道。
“你在哪里？”我停在半路，大口喘着粗气。
“别停！快走！”说话间，后方雾里又隐隐闻得滴水声。
有完没完啊！我快被这逼仄的走道给憋疯了，可前方的路却愈发狭窄，逐渐变成了一条“V”形的管道。
我只能把登山杖伸向前方，半侧着身子匍匐前进。
“还有多远！？”我的问句里已然泛着哭腔。
“继续。”那女声清澈好听，可语气却强硬到不容置疑。
没有办法，我只能一点一点顺着通道爬行，直到遇见两条岔路。
“怎么走？”
“跟着光。”
“光？”我分别看了看两个洞口，除了头灯的光亮，我实在找不到哪里有光。
正要发问，脑袋上的头灯忽然灭了。
“没电了？”我记得那头灯在最高亮度下可以坚持四个多小时，难道……已经过了这么久吗？一片漆黑之中，右边的洞口果然有一点荧光。
我向光而行，尽头竟又是一条岔路……如此反复数次，通道越来越窄，逐渐像量身定制一般与我的身体同宽，再往后面，甚至还要向上爬坡。
没过多久，我便卡在黑暗通道里，筋疲力竭，寸步难行。
“呼——”呼吸太困难了，我几乎要昏死过去。
“还能坚持吗？”
我没有回答——腰腹和胸口都被绷紧的肌肉牢牢箍住，根本匀不出说话的力气。
满身汗水将衣物黏在身上，每挪动一下，都像被湿凉的脏抹布擦身一样，难受得要命。
“嘀嗒”声慢慢靠近，如同一道催命的符咒逼着我不断逃亡。
面前的通道仍在收窄，我只能咬紧牙关，设法将手臂完全伸向前方，好给身体腾出空间。
但这样一来，我就只有酸痛的手掌和脚尖能够借力，仅仅为了爬行十几厘米的路程，我都要花上好几分钟。
“那只巨手应该进不来吧！”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半张脸无力地贴在地上，手脚上的细小肌肉统统痉挛，彻底不听使唤了。
“蛋老师那么肥，他也一定进不来吧……”我完全丧失了继续逃跑的能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
“它要追上你了！”这糟糕的消息无情摧毁了我最后一道心防。
“哦。”我强忍着头晕和恶心，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不走了吗？放弃了吗？”耳边女声在我的呻吟中逐渐冰冷。
“累了，毁灭吧，爱咋咋地……”恐惧、疲劳、黑暗、寂静、逼仄……它们凑在一起，对着疲于奔命的我一顿“拳打脚踢”，彻底击垮了我的意志。
“蛋老师，你咬死我得了……”及至此刻，我连求生本能也不复存在了。
“终于……”那个女声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没有任何反应，大脑完全一滩浆糊，没有思想，没有意识。
随后，无数不曾属于我的记忆奔流如注，咆哮着涌入我的脑海。
其中有知识、有故事，甚至，还有关于我童年的点滴印象……
第2节：带宽不够？
“小晖，你为何看这个？”我刚从沉眠中醒来，就发现小晖正对着一本厚厚的数学练习册发呆。
“哦，这是邻居家哥哥掉的，我想看看……一会儿就还给他！”小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看也无用，你不会做！”我打眼一瞧就知道，那是一本高中数学的练习册，只怕这孩子连上面的字母都未必认得全。
“小莉姐……我们刚刚学了圆，这个扁圈圈应该也是个圆吧？”他伸手指着坐标系里的椭圆，奶声奶气地说道。
“嗯，只差一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把这道题解了出来。
也许是太久没有好好动脑做题的缘故，当时的我突然“题兴大发”，一口气连着解了七八道，那些冗长的步骤写得小晖手指生疼。
“小莉姐，你好厉害啊！”小晖甩了甩酸痛的小手，稚嫩的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嗯，不难。”我翻了翻后面的题目，又随口补了一句：“比高数简单。”
“高树？门口那棵？”小晖歪着脑袋，一脸困惑地望着门外的大树。
“啊？不是……”我笑着摇了摇头，又问他说：“你数学作业写完没有？”
“没有，不会……”小晖愁眉苦脸地抱怨着。
“我看看！”接过他作业本的瞬间，我顿时眉头一皱，“你……这题不会？”
“不会！”这小破孩子，居然把“不会”两个字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把我都给气笑了。
“小晖，你也太……没法说了……”我指着那本做得稀烂的数学作业，小小地嘲弄着眼前这个笨小孩。
“可是，数学真的好难呀！”他叼着铅笔趴在书桌前，为一道非常简单的小学应用题而绞尽脑汁。
看到镜子里他那副愁眉苦脸的小模样，我极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音。
“小莉姐，你教教我吧！求求了！”他可怜巴巴地求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好，我教你！”
……
“小晖，这是你做的？！”邻居家哥哥接过那本早已撕掉答案的练习册，被上面密密麻麻的稚嫩笔迹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
“……我还能是谁？”我急忙接上小晖的话，生怕这孩子把我给“供”出来——虽然我也想尽早引起“组织”的注意，但眼下我与他的联结还不够稳定，需要再耐心等候一些时日。
“小莉姐？”
“啥？”邻家哥哥没听清楚。
“没啥！……我先回去了！哥哥再见！”说罢，我立马一路小跑着溜回了家——唉，真是怕啥来啥，这孩子可太不让人省心了。
……
温馨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我的脑子就像突然间梗塞住了一样，再也输不进任何信息，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痛，更是让我忍不住抱着脑袋打起滚来……
第3节：天亮了
“小晖！”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我勉强睁开眼睛，视线里全都是小文的笑脸。
“小文……小文！”我猛然坐起，掀开了身上的睡袋。冰冷空气瞬间凉透一身的汗水，冻得我一个激灵。
“这……还在帐篷里？”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并随手按亮了挂在帐顶的头灯。
电量充沛，光线充足，整个帐篷都沐浴在一片光明之中。我活动了几下筋骨，发现身体的酸痛也尽数消散，只是汗流太多，感觉有些疲乏。
难道是一场噩梦？可为什么我心里头却有一种暖暖的治愈感？
我用力掐了下大腿，钻心的痛楚彻底打消了睡意。
换下湿透的衣服，我披着外套钻出帐篷，望见金色晨曦已然照亮小半夜空，与微弱星光划出一道晨、昏边界。
我坐在草地上，听风吹帐篷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东方旭日缓缓升起，亲手为南迦巴瓦揭去幽黑夜幕，也顺带褪去了我心底残存的恐惧。
“嘶……有点冷啊！”蛋老师掀开帐门，攥着纸巾准备出来蹲坑。
“蛋老师睡得可好？”我盯着他那张大脸，只觉分外亲切，全然不似梦境之中那般恐怖骇人。
“好！可香了！”蛋老师只随口回了一句，就一阵风似的跑向了“厕所”。
“小晖？好早啊！”次曲闻声走出帐篷，怀里还抱着一把从山下带来的木柴。
“早哇！”我合好衣服，带上保温杯，起身过去熟练地帮她点燃了篝火。
“哈哈，是不是没睡好呀？”见我哈欠连天的样子，次曲不禁笑出了声音。
“呃，做噩梦来着。”我拿起杯子，灌了口温水。
次曲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帐篷，眉头一皱，“小晖，是不是帐篷里太冷了啊？
我听说夜里凉着了就容易做噩梦。唉，他们俩帐篷都不错的，就你的……是塑料布的……”
“噗……”我一口温水喷在了柴火上，火堆里霎时腾起一阵黑烟，刚点的火苗险些灭了。
“咳、咳，不是，怎么就塑料……我这是粗苯的！再说了，户外保暖不是靠帐篷，是靠睡袋和睡垫！”
次曲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不解地问道：“粗——笨？你帐篷看着挺纤细的啊？”
“不是……唉，回头让峰少跟你科普吧！”真的是，谁家媳妇谁家调教，我是懒得解释了。
“嗯，科普啥？”峰少拿着洗漱用品睡眼惺忪地走出了帐篷。
“峰少，早啊！”
“早！咦，你俩……”峰少看到我和次曲一块儿忙碌的样子，脸上多少有些不爽。
“啊……我起来上厕所，顺手帮次曲弄个早饭！那个……你来吧！”说完，我赶紧回帐篷里拿了卷纸，颠颠地跑去陪蛋老师蹲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