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拨云见月
书名:寻探 作者:弓月 本章字数:3227字 发布时间:2023-01-18


与在任务中遇到危险而逃命不同,这种在有悖于法纪之后的逃遁更令人紧张和害怕,甚至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而这种窒息感明显不仅仅来自于剧烈张紧的肺部。

那是这座城市中最好的医院了,他们在那里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可是对于下一步的计划,自己却完全没有了想法,难不成要单枪匹马的回去吗?

仅是在头脑中回想起黑暗屄窄的洞穴,身体就已经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江清月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绝无可能再次进入到那种环境中了。去叶清城那里搬救兵吗?仔细想来,在前两队的折损之后,自己所在的这一队已经是最后的力量了,现在剩下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就算他们愿意去救援,也只会徒增拖累而已。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温暖的余晖唤醒了他身上沉重的疲惫感,该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了。环顾四周,这里距离自己租住的房屋并不远,现在的情况显然不能回到房间里住了,但是对面有一栋有些老旧的烂尾楼,可以遮风挡雨,常有流浪汉和一些拾荒的住,更重要的是,在那里能够观察到对面的情况。

如果有警察或是可疑的人来,就说明自己的确惹上了大麻烦。

在胡同的公共水池那,江清月用手捧着痛饮着冷水,精神也恢复了一些,有了夜色的掩护,行动也更加方便。不到半个小时的脚程,江清月已经来到了那片烂尾楼的旁边,为了掩护自己,随手从垃圾堆里拽出一件又脏又破的毯子,还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顾不得许多,江清月将毯子披在身上,这是极好的掩护。一口气吸进肺中,毯子上的恶臭味几乎让他的肠胃痉挛,刚刚喝的冷水全部呕了出来,成群的苍蝇嗡嗡的叫着,围着这个突然移动的“家”似乎在剧烈的争吵着什么。

好一会儿,江清月终于适应了这个味道,尽管仍旧恶臭难忍,但是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不再干呕了。沿着还没有装扶手的楼梯,江清月一点一点向上爬,目光始终注意着对面自己租住的小区。烂尾楼的三楼处有一团火光,站在楼梯口定睛看去,那是一名真正的流浪汉,正在悠闲地烤着玉米。那人除了头发外,身体其它部分的干净整洁程度几乎完爆江清月。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江清月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且不说在山洞中待爬行了那么久,就是在悬崖上的行动也几乎将自己的衣物全部刮的破烂。何况这段时间没有洗脸、洗头,更别提刮胡子。回来的时候车子又没有挡风玻璃,吃了一路的灰,真的是比流浪汉还要惨得多。

这栋烂尾楼完成了六层,上面裸露着的钢筋竖立在柱子中,原本的设计应该会更高。在爬到六层的时候江清月停了下来,将身子半掩在柱子后面,向对面看去,没有观察到丝毫的变化:有些老旧的街区孤零零的停着五台车,其中一台面包车四个轮子丢了两个,另两个轮毂已经变了形,被当做卖水果的亭子用了。其余四台车也都是这里的住户所开,平日里也都见过,街道上静悄悄,连个狗都没有。

这让江清月陷入深深的不安当中,有便衣蹲守,或是警察搜查这些才应该是正常的,毕竟现在的刑侦手段想要找到自己的住处并不会耗费多大力气,那两个人所受的枪伤已经足够让警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或许只是自己想得太多,那些警察真的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线索。

身体极度的疲惫,大脑也变得沉重困倦,即便如此心中仍有一种奇怪的思绪撑着自己不想休息。一阵凉风拂过脸面,十分舒服,江清月转身向后,朝着楼顶走去。

黑衣人像一尊雕般站在楼顶,挺拔的身姿有一种傲视众生的感觉。楼梯间的防盗门有了些动静,似乎有人在推门,反复几下之后门忽然被打开,一阵强烈的气流从门口吹出,黑衣人看着黑洞洞的门口,任凭风吹拂着自己脸,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江清月走上楼顶,楼顶的风更大,也更凉,今天的天气很好,可以看得到天空中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和温柔的月亮。

在江清月的眼中,那些是一颗颗肉眼可见的天体,而除去星星,那是浩瀚无垠的宇宙。仰望着,有些出神,像是一台电脑进入了待机状态,身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他的头脑中浮现出了那个老旧的疑问:宇宙中会不会也有另一个生命体,也在这样注视着宇宙呢?

收回目光,江清月忽然变得很迷茫,像古今中外那些大哲学家或是思想家一般,他对于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对于过往的记忆,对于选择的决断,对于思维的方式,归结一处,他对自己的大脑产生了怀疑。也许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BUG,他了解过很多关于大脑的知识,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十分特别的,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在他的认知中不应该存在自己这种破坏自然规律的个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这是他陷入怀疑的原因。

突然听得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不远处的楼顶出现强烈的火光,火光灭掉之后出现三两个人影,身前猛烈喷射着火舌,那是步枪的枪火!

刚才的爆炸可能是手雷爆炸的声音,那是一片居民楼,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火并?

下一秒,江清月向楼下狂奔,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他知道那一定和自己有关!

接连又发出几声枪响,就在他跑到一楼的时候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这次的声音明显更大,而且亮度更强,即便是有着混凝土墙的遮挡,却仍旧感受到了强烈的光线,和火烧一般的热浪,就像一发照明弹在墙后炸开。几乎同时,江清月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低头看去,有什么东西在口袋中炸了,刚刚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住了口袋中的声音。

是手机!

怎么会这样?

跑到街上,江清月发现这片区域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的照明都熄灭了,应该是电力系统遭到了破坏。

一瘸一拐的,江清月继续向那个方向走去,路上满是碎落的玻璃,路边停着的汽车有的开始自燃,有的冒出了黑烟。

脉冲武器吗?这种程度的也太夸张了。整片街区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哭声、呼喊声、哀嚎声,江清月加快了脚步,鹊山中种种异象带给他的恐惧感开始在这里无限的蔓延开来,随着现场惨烈景象的展开,他感觉到一种世界末日的恐惧:

原本七层的居民楼已经垮塌了三层,而且是如齑粉般的垮塌,周围建筑的外墙上留下了高温烤灼后的痕迹,路边的树只剩下如燃烧后的火柴一般焦黑的主干,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哭喊声以废墟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令人感到惊恐的是,只有眼前这栋已经被摧毁的建筑异常的安静……

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俯身捡起,沉甸甸的触感还带着余温。这应该是钢筋被高温融化后飞溅出来的铁水凝固而成的。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随着江清月直起身来的动作如浪潮般汹涌而来,他看到有人从已经被融化掉的窗户跳下楼来,随着一声痛苦的长叫后,戛然而止。在浓重的夜色中,江清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对于此刻来说,这是莫大的好处了。

刺耳的警笛声逐渐从四面八方响起,也掺杂进这纷乱的声音中,听声音的方向似乎已经将这里全部封锁起来了。

“你是来抓我的吗?”江清月感觉到身后站着人。

“是,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全部都是为了防止你被回收。”这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为了我?”眼泪也许在刚才的爆炸中蒸发干了,情感上巨大的冲击带来的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为了你!”

江清月撇下身上的毯子,没有一丝抵抗的想法。此时此刻,毯子的恶臭味要比现场的焦糊味好闻成百上千倍。

整个城市陷入了黑暗,以这次爆炸为中心,武 警部队很快建立起了一处半径两公里左右的警戒区,所有的信号到这里中断,所有的人和车辆到这里必须止步,就连伤者的救助也都在全面的封锁中进行,外界根本查探不到一点消息。就连一直盯着我们的不友好国家也没有对这件事有过一个字的报道,这种心照不宣令人感觉到十分的反常。

在那个人的带领下,二人坐上了一部轿车,两束光线在黑夜中平稳的滑行,在穿过几条街道后,来到了这条封锁线上的某一处哨卡,江清月看到荷枪实弹的官兵,和大口径的武器装备,甚至是火炮和坦克。那绝不是用来对付普通人或是恐怖分子的,何况那些装备不是武警部队所能配备的,刚才战斗的双方到底是谁呢?

在对每个人都进行了虹膜识别后,二人爬上了一架悬停的武装直升机,两名戴着夜视仪的军人守在两侧的机枪后,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响起机身迅速爬升。整个过程中江清月没有说过一句话,爆炸的场面在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忘却。在此刻,吵闹的声音并不使他烦躁,甚至稍稍能够让他安心。对他来说,越是吵闹的声音能够冲淡他在那片废墟中领悟到的安静,那令他近乎崩溃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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