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只好暂时作罢。
这点不得不当心,对方的手段似乎曾出不穷,而自己本就感到难以应付,若真一言不合,被瓮中捉鳖,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况且,早听闻姓殷的颇为淫邪,保不准其心思叵测。
此邀请,当真善意?
可是,不随其入洞,那更不妥。
回三的事,秘术的事……
还是,不对!
怎能忽视这么有用的信息——
对方称这两日,有两位姓丁的……
那必然都指自己呀。
另一位,应当便是从回三口中听闻而来。
这点不难求证。
于是,丁贵只问不答道:
“不知殷兄所称的另一位丁姓朋友,姓什名谁?哦,别误会……只是能在冥地遇上本家,我颇感有缘,很想会上一会。”
殷一统稍愣一息,似被丁贵的冥地乡土情小小惊住。
然后只朗声笑道:
“哈哈……我也只是昨个才耳闻,好像名唤丁月,该是一位天生神力的同族……人族能出此种人才,倒十分罕见。初闻时,我便起了惜才之心,想要一睹风采。只是手边难以得闲,未曾成行……不过,丁兄你同样令我惊讶啊……来,请先随我进入洞府再详谈。”
殷一统简单介绍完,再次邀请入洞。
丁贵听罢,心中稍定。
听到天生神力,那不用再多想,两位姓丁的,皆是自己。
而对方耳闻对象,必是回三。
只是现在面对殷一统,自己该以修炼之身相待,还是坦承天生神力的身份呢?
罢了,还是暂且不理会吧。
“天生神力,的确不凡……我可办不到,殷兄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对方如此自信相邀,丁贵却不敢贸然相随,只好继续岔开话题道。
而且,这才说了几句话,对方怎么会对自己惊讶起来?
听问,殷一统却不认同,叹道:
“丁兄,此言差矣……天生神力,说破大天,也不过稍有虚名……比之你我的修炼之实,那实在不值一提。我久居此地,可难得碰上一位同道中人。现在遇见了你,岂能不惊讶?”
此话不假,天生神力,就好比一身蛮力,堪称普通鬼物中的佼佼者。
但要想鹤立鸡群,却只有修炼之辈方能做到。
所以对方惊讶,倒也当得上。
“殷兄,你又怎么看出我有修炼之实呢?”
丁贵又不解道。
的确不太明白,若抛开惊扰幻阵一事不谈,自己可没什么法力显露。
而惊扰幻阵,自己已解释过毫不知情,对方也信了大概。
那对方还如何敢断言?
总不能说,他能感知到红白小手吧。
那也太强大,早该以自己无法觉察的无声或无形的攻击,招呼自己了……
“哈哈,莫非丁兄想考教于我?那可难不倒我……仅凭方才我称‘道友’之后,你面上毫无异样,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殷一统似玩笑一般,笑答道。
原来,其道友称呼,也是存着试探之意。
当真狡猾。
不过,这理由,算是个理由,说服力仍不足。
丁贵马上追问:
“难道仅此一项?”
“好吧,看来丁兄颇有顾虑,才迟迟不肯受邀同行……这也正常,那我便直言了。不知丁兄可有比对过,一众小鬼与我等术道之士的行为差异?”
行为差异?
有差异吗?不是一样吗?
“不曾比对过。”
实在不清楚对方下文如何,也不知差异何在,丁贵只能坦率道。
倒很想听听,对方能说出什么高论。
“哦,难道丁兄修道时间,并不长久?”
殷一统又问道,像很随意的样子。
丁贵刚想如实回答,却见对方凝望过来,才意识到不妙。
马上又惊出一身冷汗,立即缄口。
此问直切核心,十分隐私。现在自己已明白,修道时间长久,换问话来说,几乎就等于在问,法力有多强……初次照面不曾熟识之辈,岂能问此话题?这姓殷的,城府可真深,寥寥数语,就差点让自己露了底。
明知对方有借机摸底之意,但姓殷的时机拿捏颇准,自己还真不好拒答。
稍想一下,丁贵也没想到高明主意,只含糊道:
“若算起来,本人修道时间,的确不久。不过区区数年而已,定然比不得殷兄渊源深厚的修道生涯。”
区区数年,实则夸大了太多,该是区区两月不足。
自以为如此含糊,对方该作罢了吧。
事实正好相反,殷一统霎时异常激动,大声道:
“什么?区区数年?!丁兄,可不好开玩笑啊!”
对方似不信,又追问起来。
“咳,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丁贵虽意识到回答欠妥,但不好反悔,只能坚持到底。
“当真?!”
对方又问道。
也太执着了,真想一句话就摸清自己的底细吗?
事不过三,这回丁贵没有回答,只轻点了一下脑袋。
想不到殷一统见了,当即沉默。
面上也不复自信君子之态,两道凌厉目光陡然射来,似被人欺骗后,暴怒即将发作的样子。
不止如此,转眼间,他又飞到身前,伸出一双大手。
居然,还想要拿人!
绝对是如此打算!
其双手前探,变掌为爪,直奔丁贵双臂而来,眼见马上就要扣下。
丁贵大怒,同时,也暗责自己过于实在,怎么就不再夸大一点,对方必是起了轻视之心,才敢出手。
应当是不忿和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啰嗦半天吧……
既然别人都欺上眼前了,怎能再逃避。他先迅速后撤一步,让出身位,令对方抓空,再蓄力一击,狠狠拍开对方双爪,最后,则直立不动,冷眼盯着殷一统。倒也没打算过多纠缠,只想打疼对方,稍作警告。心中所想,还是以防守为主。
殷一统双爪被拍,立马重重收回,像是被动之举,有点僵硬。
咦——
似感受到了手臂力量不敌,他惊咦一声。
稍露震惊,脸上怒气也敛起来。
然后,又主动飘离数丈远,满脸戒备。
一时两人之间,隔着一片冰寒之地。
此次短暂交手,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次试探之举。
至少,经此交手,丁贵是明白了,对方想凭手脚拿住自己,必无法实现。
见对方也纹丝不动,他思考着是不是可以开口言和。这时,忽见殷一统动了,轻摆手腕三五下。似延后数息,才想到要稍稍缓解被拍手之疼。只是,摆过后,其手又直探怀中。再看时,手中已多了一件小物。好似一根尘世汤勺,却又不像。
啊!不好!
哪里是汤勺,分明是一柄灰色小剑!
只不过,和汤勺相当大小。
本能地意识到,这便是灰鞘斩魂剑!
殷一统的另一件法器!
丁贵哪见过这种阵势,顿时胆怯。
之前,或比斗,或展示,甚至报复,要么是说好规矩相斗,要么直接以强凌弱,全凭心意,难遇一合之敌。
可现在,面对的是强大同道,而对方手中的小东西,更是艳羡的法器啊。
其威力,实难估量。
光想到雁落坪那件辅助法器——太虚寒铁镜,就令自己迷魂,无法独自破解。
更遑论此剑,还是攻击法器……
不及思量更多,又见对方动了。
只见殷一统一手托起小剑,一手两指并拢,在虚空中一阵比划。然后就见小剑脱手而出,迅速飘至半空,浮于二人之间。剑体原本的灰色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有一片刺目的银色替代。颇显威摄的同时,也令人想拿到手中细观。
不用说,姓殷的已在施法!
只怕此剑,很快便会刺向自己。
记忆深处,不曾忘记七尾狐仙的长剑,有过偷袭一刺。
当时,自己相距稍远,并不是正面受剑,却仍觉难以站直,压迫极大。
而现在,殷一统的小剑,又将发挥何等威力呢?
瞬间,丁贵脑中冒出最直接的应对之法,便是溜之大吉。
但,心中又有强烈不甘!
项坚曾言,自己或能与土地老爷一战!
可自己很不自信,自始至终,不敢苟同。
实际也明白,对方夸口了,差距应该颇大。
只是,终归得见识一下其他同道的手段。
若总一副,这也不知,那也不晓的无知状态,又如何去搭救月儿?
那时,面对的,可是香为公啊。
其实,心中早有一个大概排定。香大帅的实力,目前当排在几个潜在对手中的第一位,殷一统次之,自己再次之。项坚虽不是对手,但只会更次之。当然,香大帅暂且不论,殷一统比自己强,是推测出来的。至于强在哪里,却不知。因为,对方似乎总有一些眼花缭乱又促不及防的手段。目前虽未见过其攻击威力,但拥有能让自己无法发觉的遮掩手段,便已了不得。
再说回眼下,自己就很矛盾。
既不甘心一走了之,又畏惧此剑会名副其实,直斩魂魄!
会是这样的斩魂剑吗?
罢了,冥地的对手都无法应付,又有何资格去面对地府使者?
眼下既是一个挑战,又乃一个良机。若魂魄有失,那百念俱休,去救月儿,更不可能;若致伤残,那便不再为任何人挂心,只老实回到小蛇山,潜心修炼,再图重来;若能小伤或无损,才好稍稍高调行事……
所以,当早点搏命一次,认清自身啊。
对,得这么办!
不再多想,丁贵终于决定留下来!
主意已定,怯意渐少,兴奋渐多。不免暗自思量能用到的手段,潜行术,红白刺,意念刺,甚至眼睛也在搜寻,该找块坚硬的冰块或石头来当武器……
这时,对方蓄势半天,终于再见变化。
银色小剑忽从剑鞘中自行飞出,随着剑体出鞘,迅速化成长剑。
瞬息便出鞘完成,剑鞘不变,可剑身却已涨大至半丈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