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如孩童般天真的娜娜公主,今夏又瞥了眼门口,心里暗自琢磨: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爷还是莫要冒险的好,先从这小公主口中探探口风,再做打算也不迟。
“今夏姐姐,你就告诉我嘛!”娜娜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神情诚恳。
今夏指了指身后椅子,笑着说道:“公主请坐,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谢谢。”娜娜似乎忘记那椅子又脏又旧,爽快地坐下,一脸神往。
今夏唇角浮现得意轻笑,低声道:“阿照自幼失去父母,路边饿得奄奄一息之际,被……被他的义父所救,呵呵,也就是欧阳天先生,公主,您应该认识欧阳先生的,他就在草原上。”
娜娜点点头,澄澈的眸子隐隐浮现泪光……今夏却暗暗嘲讽:小爷我当年又何尝不是险些丧命,你们这些金枝玉叶难以理解寻常百姓家的苦难。倘若祖父没有被严党陷害,小爷现在还是相府千金呢!
“那——阿照哥哥爱慕什么样的姑娘呢?”娜娜面带羞涩地问道。尽管草原儿女豪放,但毕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神情扭捏。
“咳,咳……”今夏倏地咳嗽几声,心道:倘若小爷跟你说,阿照心悦我这样的姑娘,不知你会作何感想。
假装思虑片刻,夏爷硬气头皮说道:“据我所知,阿照爱慕心地善良的姑娘。他挺有爱心的,讨厌杀戮。”
说完,今夏暗自吞咽,祈祷:天上的神仙,我袁今夏不是故意说谎,还望莫要怪罪。昔日为了查案,她数次撒谎演戏,唯独这次,将心狠手辣的阿照,说成好心人,夏爷着实有些愧对自己良心。
“他不喜欢打打杀杀。”娜娜公主翘起二郎腿,单手托住下颌,若有所思,“对本公主如此冷漠,莫非是因为那件事情。”
“哪件事情?”今夏眼神闪烁,耳朵都立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娜娜侧头与今夏对视,毫无防备,“就是前些日子,在满城镇那场厮杀。”
鱼儿上钩了!
今夏心头狂喜,却故作毫不知情:“公主,那场厮杀如此严重,就算我不想知晓,都不太可能。可与你有何关系?”
“怎么与我无关?”娜娜索性站起来,甚是自责,“我父汗非要跟大明李方将军拼个你死我活,还好父汗无恙,可这热衷杀戮的名号,也在草原上不胫而走。阿照哥哥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喜欢父汗,捎带着也就讨厌我。”
“公主,您扯远了。”今夏出言安慰道,“大老爷们的事情,与您无关。”
“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娜娜跺着脚,气呼呼地说道,“都怪扯立寒叔叔,是他煽动父汗暗算李方将军的。其实,喜爱征战的是二叔,父汗珍爱草原牧民,怎会舍得让大家陷入战乱呢!”
扯立寒!
今夏蓦然醒悟:原来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此人费尽心思挑起大明与草原战乱,是何居心?
“公主,您口中的二叔……看上去不像坏人啊!”夏爷以退为进,试探性地问。
“他就是个坏人。”娜娜气得鼓起腮帮子,神态可爱,“草原上谁人不知,扯立寒强抢民女,脾气暴戾……”
“公主,还望您注意身份。”一道声音及时打断了娜娜的话。
今夏斜眼一看,正是神射手阿飞。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娜娜公主倏地捂住嘴巴,也意识到自己多说话了,随后神情尴尬地跑了出去。
门毡外,柔和的光线打在今夏脸上,虽然她脸色不好,却衬托的一双眼睛格外澄澈,似乎能看穿人的心事一般。
“你看我干什么?”今夏抬手擦拭脸颊,糊里糊涂地问,“我脸上很脏对吗?”
察觉到自己失态,阿飞慌忙看向别处:“没有,很干净。”
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吧!夏爷心里暗暗说道,这样也好,与小爷而言,愈发安全了。
“给。”阿飞解下腰间挂的水囊,递过来,“这里面是羊奶,你可以喝一些,剩下的拿来洗脸也行。”
“谢谢。”今夏开心地接过水囊,抱在怀里,“等我渴了再喝。那个……洗脸,用羊奶洗脸太败家了,还是留着保命才好。”
“随你。”阿飞唇角含笑,双眸压抑着柔情。
今夏抬眸望望门毡外,低声问道:“阿飞,我知晓你是汉人,咱们也算是老乡。那个……你能不能爽快点,大汗要怎样处置我?”
阿飞盯着如怀揣小兔般的今夏,心中一紧,阵阵心痛涌上胸口:“你很害怕?”
“那当然了。”夏爷后退一步,实话实说,“我一个弱女子,被生活所迫当了捕快,只想混口饭吃,这种类似两国交战之事,何必为难小女子呢?”
“呵呵,”阿飞轻笑出声,“袁今夏,你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吗?据我所知,你是大明锦衣卫陆绎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会为了混饭吃,当捕快。”
今夏面上一红,带着几分被人说中心事的窘态,狡辩道:“我出嫁之前,与我娘亲在京城小巷靠卖豆腐为生,就是那个时候,做捕快的。”
阿飞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后,闷声道:“至于如何处置你,大汗尚未明言。”
“这样啊!”今夏故作失望,心里却甚是雀跃:哈,小爷暂时无性命之忧。
门毡外,蔚蓝色的天空,浮着几朵白云,好一幅波澜壮阔的苍穹图画。
寒风吹来,积雪飘动,已悄然含有春意。
宁夏府衙。
被阿飞一箭射成重伤的周雨,身体渐渐恢复了。但她整日内疚,食欲不好,脸色蜡黄,看上去很令人心痛。
岑福有心出言劝她,却也知晓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心病还须心药医治。
陆绎面无表情,但众锦衣卫都察觉到大人瘦了。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大人总是立在月光下,静静地望着草原方向……
谢霄、杨岳去搬救兵,依旧音信全无。
陆绎除了等待,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等待,何其煎熬!
时光匆匆,转眼间,太阳已消失在西边天际,映衬得半个天空绚烂美丽。
草原上,黑暗悄然而至。月亮升起来了,皎洁明亮。年关将至,塞外的月亮似乎都变得格外明亮。
蒙古包里,今夏坐在椅子上,见阿照走进来,微微一笑。
阿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眼眉眼却不似往常般冰冷,带着温柔:“莫要耍花样,我会极力劝说他们,不要你性命。”
“此话当真?”今夏站起来,将手中水囊放在椅子上,“蒙古人真不杀小爷。”
“夏爷,蒙古人不傻。”阿照无奈闭上双目,暗暗自嘲:我怎么会喜欢一个自称“小爷”的人妇呢?哎……
“你的性命,最少价值一车粮食。”
“那,那你劝说扯立克,让陆大人用一车粮食来赎我可好?”说完,今夏普通跪地,可怜巴巴地祈求,“我一弱女子,整日在此处担惊受怕,怕晚上有狼,更怕有人对我图谋不轨,阿照公子,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说完她抓住阿照外衫,轻轻摇晃。
阿照长叹一口气,翻翻白眼,都快翻出蒙古包了:“夏爷,你我相识已久,莫要浪费力气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