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委屈如崩塌的堤坝,倾泻而出。
桃曦扑入桃伯的怀中。
“我的孩子没了,我没保护好她,桃伯,她没了。”
“桃儿,不哭。”
桃伯拍拍桃曦的背,呵呵一笑。用宽大的手掌蹭蹭桃曦的面颊,擦去泪珠说道。
“我的傻桃儿,那个孩子从没来过,又怎么会失去呢。她没有来过,注定不会来到。”
桃伯呵呵的笑着。
“注定不会来到”——这最后一句话让桃曦一惊,她仰起面颊,泪眼朦胧中注视着面前的桃伯。
桃伯笑着,有疼惜,那笑里也藏着对另一个世界一切的洞悉。
凉风习习,夜半更深露重。
桃曦打了个盹,用手支着的脑袋微微一斜,一个激灵儿,陡然惊醒。
她看到满园的桃树,还有那张熟悉的容颜——明熠。
这是明熠的煜霖宫。
“我回来了?”
桃曦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疑惑问道。
她想回来,却又不想回来,矛盾着,纠结着。
“你想回来吗?”
明熠将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一挥衣袖,满园桃花尽开,花香四溢。
“桃儿,我期盼你回来,可是你还是把此刻当做梦吧。”
桃曦猛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拉着明熠的锦袍央求道。
“明熠,你可以让花四季随意开,可以入我的梦境,可以知晓生死,你一定可以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对不对,求你了,帮帮我。”
桃曦说着说着,涕泪交零。
“对不起,桃儿,我不能。”
明熠果断的拒绝,紧握着桃曦那拉扯锦袍的手。
桃曦扑通跪地。
“明明上一秒还能感到她在我的肚子里,她的每一次胎动让我都感受到为人母的欢喜,可是下一秒,她就活生生没了,死在了我的肚子里,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她可以平安的出生、长大......明熠.......明熠,明煊因我而死,这次是我自己的孩子,为什么?”
“桃儿,几年后你回头看这一切,你会变得淡然。其实她没有离开,你看她在与你告别。”
明熠眺望夜空,桃曦顺着明熠的目光看去。
漫天的流星如雨般滑过,璀璨光明。
点亮了整片夜空,照亮了天与地,前世今生,她从未见过如此美的流星雨。
比人世间的烟花壮观,比极光夺目,比亘古以来的神话更为震撼。
她想起人世间的那个传说,去世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辰,为活着的人带去希望,照亮前行的路。
“你要相信,有缘的人终会相聚。就像你曾期待的那样,千万年中,你会见到想见的人,你看,她虽离开了你,却去了更美的地方,没有哪颗星,比她更美丽。”
那场流星雨下了很久很久,真的如同一场雨一般,绵延不断。
泪落下,感到面颊冰凉一片,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卓言的面庞。
多日未换洗的衣服,有些繁茂的须发,数日未眠的眼通红,曾经的矜贵高雅与今天的几分沧桑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染桃醒来,他狂喜落泪,捧着染桃的手,攥入掌心。
“你醒来了,醒来了......”
同时疯似地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
“她醒了,她醒了......”
卓言的声音嘶哑,这些日子他的所有身心投入在两件事上——一件事是守着染桃,一件事是寻找最好的医生。
那些医生说染桃各项正常,却无法解释这些日子的昏迷,足足半个月她就这么睡着。
那些医生说:“也许她失去了孩子,突发的那些事给她造成了刺激,导致求生意识薄弱,所以.....所以最糟的结果可能是植物人。”
“你说什么?”
卓言强压心中的怒火与悲凉,抑制住泪水地夺眶,握拳问道。
会议桌两侧正坐的医生们沉默半晌,右手一侧的一位中年医生抬了抬镜框答道。
“我们的一致意见是可能.....一直这样......”
卓言暴怒而起,一扫桌上一摞摞的病历报告,茶水杯掀翻,四溅的茶水溅湿了病历及他的白色衣袖。
“我江家建了整个东部片区最好的医院,养着一排排专家,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孩子,可笑,可怜......”
卓然颓然苦笑,一拳砸在会议桌上。
那些医生散去,卓言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敛起双目,乏累至极。
这样的乏累一日比一日更甚,好在他觉得弓弦即将崩断的那刻,染桃醒了。
染桃醒后不久,得知消息的母亲就赶到了医院。
同来的还有弟弟苏澈,陪在苏澈身边的是康复师阮洁。
看到二人手指上的情侣戒指,染桃心里生起欢喜,更有安慰。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离开的日子日益临近,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到自家的女儿终于醒来,精神尚可,苏母原本平静的情绪顿时又喜又悲,一下子哭了出来,纸巾湿了一张又一张。
她先是哭着抹泪骂着那些下毒手的人:“那些杀千刀的就是下油锅一万遍也活该,阎王小鬼把他们抓走才好。”
接着又用纸巾拭了拭眼角的泪,情绪平缓后,抽了抽鼻子,拍着染桃的手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你还在就好,还在就好,桃啊,心放宽,人心放宽,路才宽,咱一家都是好人,老天爷会帮我们。”
接着母亲的手又在抚向盖着染桃腹部的被褥那刻收回。
那一幕落在染桃眼里,她握着母亲的手,将那只手放在盖着自己小腹的被子上。
“妈,我已经不难过了,她一定是去了更好的地方,所以你们也别难过。”
染桃的一只手搭在小腹位置上拍了拍,然后眼眸一一看向母亲、苏澈,最后长久的落在卓言身上。
“你们好好的,我才真的放心。”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染桃很快就出了院。
卓言原本计划推掉一切活动,包括王导的那部戏,等染桃身体完全恢复,再考虑是否继续在娱乐圈发展。
可是染桃对此想法持相反意见。
她依偎在卓言怀里,两人十指相扣,说道。
“王导因为我们这次出事,已经无辜受牵连损失很多,如果你再不继续出演,结果可想而知,你的那些粉丝会认为我们出事与剧组有关。况且这次机会难得。”
“可是染桃,我不是慈善家,他的损失是金钱,可我要面对的损失是你,那是金钱与事业都换不来的。”
卓言将染桃的身子揽起,与自己靠的更近,他紧紧搂着,似要揉进骨子里。
“染桃,公司和我都发了声明做了解释,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觉得那些事情与剧组有关。上一次你的昏迷让我感到痛彻心扉,而这一次你十多日的不醒,让我感觉灵魂都被抽离,我明白了何为行尸走肉,那段日子的我只不过是心还在跳而已。”
“卓言,这次听我的好不好,答应我,听我一次,以后我听你的,好不好。剧组为了等你停了拍摄,更关键的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失去一个机会,这样我会从此一直难过,心有愧疚。答应我,听我一次,好不好。”
染桃将面颊埋入卓言怀中,在胸口处蹭了蹭,用自己的食指勾着对方的手指。
卓言宠溺的捏了捏染桃的脸颊,又刮了刮染桃的鼻尖,吻着发丝说道。
“好,我这次答应你,那你以后要听我的。”
“好的。”
染桃答应道。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院子里新添了各式花草,有桃树,也有玉兰,还有昙花,茉莉,玉簪......
此时正值花期,几株花开的繁盛,攀爬着,在窗棂处开出了数朵花,花开正艳,芳香馥郁。
染桃枕在卓言肩头,敛目,慵懒地如同一只乖巧的猫。
“卓言,我困了,想睡会儿。”
“好,睡吧,你呀越来越像一只小懒猫了,不过更可爱了。”
卓言替染桃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轻轻搂着,侧脸贴着染桃额头。
染桃的心头如重锤敲打般一颤。
这些日子她真的越来越困乏了,那些科学仪器的检查根本无法为她查出原因。
她说服卓言拍戏,除了说出口的那些原因,还因为她不希望卓言看到她如过了花期的花一般,一天天衰败,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