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慢慢朝李原夜靠近，眸光越发凌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八个字有时能用来敷衍很多事，即便对方知道是敷衍，大多也都没办法应对。
秦悦鼓起脸来，眉宇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开心，但很快又眼珠子一转，“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我之前从酒吧出来时碰到过的一个怪人喔。”
轮番上阵逼问他的身份——这才是真实目的吗？
果然和章琳提前商量好了。
见他不说话，秦悦一下凑得更近，目光充满狡黠。
“那个怪人不仅能一个眼神打倒仨流氓，还会在天上飞呢你说奇不奇怪，又不是拍电影~”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关键就是，你和他很像诶。”秦悦突然绕到李原夜面前紧盯着他说。“你就是黑夜侠对不对？”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不要这样嘛，大大方方承认就好啦~我不会告诉琳琳的！”李原夜的反应过于迅速，让秦悦越发确认自己判断无误。“我知道警察对你不友善，但我可是很崇拜你的！”
“你认错人了。”
李原夜渐渐想起来了。
他的确救过秦悦，在一个凌晨。但他救过太多人了。
“如果你是黑夜侠，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能一眼看出柯思症状以及找到药草的事了！”秦悦拦住李原夜，不让他回房。“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你这样的人！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我绝不会轻易放你走的！你必须告诉我答案！”
渴求真相的眼神，与那时的商青瑶一致。
又有些许不同，但说不上具体的区别。
“我从小到大的志愿就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英雄。”李原夜没有强行移动，趁这个机会秦悦连忙说。“可在我如愿当上医生以后，我才明白有些事不是依靠努力就能做到的，这世上还有太多人类无法攻克的问题，这样残酷的真相曾让我一度想要放弃，直到你的出现——”
“黑夜侠是英雄！尽管在琳琳看来你是不被允许的存在，但我认为你是英雄！虽然还有很多事搞不明白，例如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你确确实实惩罚了那些坏人！并且救了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就算别人不承认你，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英雄！”原本只是想利用煽情的戏码让李原夜松口，秦悦却越说越真情流露，表面上再如何装的轻挑，藏在潜意识里的情感却不容忽视。“所以，你能告诉我吗？把答案……”
“早点休息。”
李原夜绕开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进到房间。
是否亲口承认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没有否认。
秦悦倚在栏杆上，独自望着静谧的庭院发呆。
李原夜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回放秦悦的那些话。
“……羁绊。”
解决这个叫做黑陀螺的组织以后就离开龙州市吧。
他想。
久违的有些疲累，只能明天晚上再走了。
他闭上眼睛。
这一夜，王正梁由于先前被李原夜吓到所以不敢回房，最后跑去和张诚睡了。
而李原夜，破天荒的没有做噩梦。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只能令心情变得复杂。
他在凌晨五点半的时候醒来。
山上的天亮得会早一些，他准备去山林小路走走的时候居然又碰到秦悦了。
“你果然会醒的很早。”
秦悦露出自信的微笑。
李原夜不理解这份自信的来源，但也不关心。
他没有理会秦悦。
“喂！”
秦悦跟上他外出的步伐。
两人来到外面。
“我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琳琳，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李原夜本以为昨晚的冷漠会让秦悦放弃对他的纠缠，可事实证明女人一旦执着起来简直令人恐惧。
“我和琳琳是好姐妹，你呢则是我的英雄。琳琳是警察，你和警察是对立的，但最后我选择替你隐瞒身份，于情于理都应该要感谢我一下的吧？这无关别的，而是为人的基本礼貌。”
更早的时候似乎下了点雨，这会儿的山林小路还飘浮着湿润的雾气——很好的让人能放松心情的环境，却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法医所破坏。
李原夜突然停止走动，看向她说：“你想要什么？”
“你的微信。”秦悦倒也不惧李原夜冰冷的目光，她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还有，回去后得请我吃饭，就咱俩~”
李原夜自然不想答应，但秦悦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甚至拿到处暴露他的身份做威胁。
“手机拿出来。”
又是一次无奈的选择。
“——很好~那么，我就不多打扰你啦！”
目的达成后，秦悦识趣地离开了。
“……”
早知如此，应该一开始就给出回应的。
李原夜轻轻叹息。这几天简直跟中邪似的。
他继续漫步山林小路，以美好的环境缓解内心的焦虑。
回到客栈的秦悦心情愉悦地享用早餐去了。
她的心中自有打算。
虽然嘴上说着拿李原夜身份做威胁，但也仅限于嘴上说。
她可不会出卖自己的英雄。
于是章琳后来再次询问她「黑夜侠」的时候，已经确认黑夜侠就是李原夜的她仍旧选择知情不报，反倒还说出李原夜不是黑夜侠的误导言论。
章琳虽然有所怀疑，但也没别的办法。
至于碧贵园木偶人事件的线索，两人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风蓝路研究所那边。因为柯思遇袭，章琳作为刑警队长无法再分心陪同秦悦上山找寻药材，这也让她错失一条有关李原夜身份的重要线索——秦悦独自上山后，几经辗转终于在一处角落找到李原夜昨天拿回来的那株花草。
经过鉴定，这只是普通的野花草，不具备任何治疗功效。
最后关于胡林毒素的事情，经警方商议还是一致选择隐瞒大众。这种本应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剧毒如果公开，不仅是在国内，更会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极大的恐慌。
警方将这次遇袭事件的真相公布为是附近的猎人误伤过后，随便找来一个演员扮演猎人「顶罪」。就此结案。
李原夜没有将黑陀螺的事告诉任何人，这种超常态的争斗牵扯到普通人没有任何意义。
待到警方下山，公司的所有人也回去了。
同事遇袭，让大家没心情再玩下去。
临走前，秦悦拒绝了王正梁互换微信的请求。
这让本来自信满满的他感到十分难过，不过他的性格乐天，很快也就没事了。
回去的路上仍旧是由王正梁开车，商青瑶依旧坐在后座。张诚则有其他事要做。
王正梁连着手机蓝牙放着劲爆的音乐，意图让这次的旅途看起来还是非常圆满的——李原夜并不在意这些，他一心考虑的只有怎样可以尽快揪出黑陀螺。
进城后因为车子要去加油，王正梁便将李原夜和商青瑶送到离家最近的街道拐角后离去。
“原野！现在还早，咱们去酒吧玩会儿吧！”
商青瑶一下车就拉着李原夜往酒吧的方向跑。
李原夜甩开她的手，“已经9点了。回家。”
“是！”
疑惑于商青瑶如此听话，但总归不会继续给他带来麻烦。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商青瑶一如既往叽叽喳喳，如果不是和秦悦有着截然不同的外形，李原夜几乎怀疑这两人是同胞姐妹。
商青瑶的吵闹让李原夜无法安静思考，只能暂时放弃。
“原夜！我要买奶茶喝！”
经过一家名为甜蜜猫的奶茶店，商青瑶突然将他拽住。
“……嗯。”
李原夜只得停下来等商青瑶买奶茶，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侧传来不同寻常的气息，刚刚好像也出现过，但由于商青瑶的吵闹让他没办法专注感知。
是跟踪吗？
他微微蹙眉。
黑陀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他都已经把南杉路十六号据点的所有人都杀光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走漏的风声。
等商青瑶买完奶茶继续一起回家后，这股气息依旧跟在他的身后，如此便能完全确定了。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出于礼仪将商青瑶送到她的楼栋门口后，李原夜便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商青瑶又一次拽住手，“原夜，你上来也可以的呀~嘿嘿。”
“莫名其妙。”
李原夜有些不悦地说。
“嘁！木头呆瓜！”
商青瑶好像更不爽的样子，骂完后直接就跑走了。
李原夜懒得搭理她的情绪，只因那个跟踪者也在附近。
他冷笑着，趁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的时机主动出击——将黑雾送到跟踪者身后再交换位置。
“嘭！”
跟踪者的手臂便被他牢牢抓住，紧接着反转到背后扣死。
再跟上一个顶膝，跟踪者便被压倒在地面。
“一分钟，说出你的目的，否则必死。”
顶在跟踪者背部的膝盖又用了些力，使其痛得吱哇乱叫，“哎哟哎哟！干嘛呢这是？！疼死老子了，快给我起开！”
李原夜微微皱眉，渐渐闻到一股酒臭味飘来。
“哎哟听不见老子……老子说的话是不！不知道老子是谁吗？！啊我擦擦……擦，老哥我……我错了，快放我起来啊！手要断……了！手要断了啊！”
难道真搞错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对方的反应状态以及身上发散的浓烈酒味儿，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罢了。
可一路过来都只是误打误撞吗？
“嗝——”
“呼……我说老哥，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呗！咱这手还要呢，真痛啊！还……还有我这背，它也不是铁做的啊……”
李原夜将对方放开。
他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也不能真的伤及无辜。
“哎哟我这手恐怕是伤到骨头了啊……”
重获自由的醉酒男立马捂住手臂哀嚎起来。
李原夜这才看清他的面部状态，果然和常见的醉酒人没什么区别——扑朔迷离的眼神，明明在喊疼嘴角却反常的上翘，头也无规则地摇晃着还时不时地皱下眉。
如果这个样子都能演，那也只能认栽。
“你为什么跟着我？”
“啊？你说啥啊？什么跟着……谁啊？你是谁啊？”
男人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李原夜，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又憨笑连连。
李原夜沉默了。
与醉成这样的人无法进行正常交流，对方做出一些不可理解行为却是再正常不过。这段时间不寻常的事情接二连三，也许自己真是神经过敏了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那人没有再跟来，而是在原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似乎响起来自他妻子的怒骂，就算没开免提也可以勉强听见，可想而知有多么愤怒。
见证这一情形后，李原夜才相对放心地离去。
回到家稍作休息过后，他便换上黑夜侠的制服往窗外纵身一跃。漆黑的身影迅速没入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影之中。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