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还在,那座村庄也在。
山坡上杂草丛生,不知名的野花不管不顾的开着。就算没有沃土,没有水源的滋养,它们还是在四季的转换中开着。
山脚下有口井,这口井供山村二十多户人家用水,这口井里的水着实不干净,飞虫,青蛙也来凑热闹。草叶,树枝,各种破烂都在井里游泳,甚至井水上面还飘着动物的粪便。
山脚下坑坑洼洼的山路,东倒西歪种植着各样的庄稼,绿豆,土豆,玉米,谷子。这些农作物秋收后可以换成油盐酱醋钱,谷子去壳加工后就俗称小米,这小米是营养口粮,家家户户都以吃上这么有营养醇香的小米粥为乐。
梁大山就是以买卖小米发家的,他是这山村里唯一发家致富的村民。首先,他家有一辆手扶拖拉机,你家有吗?没有。他家还有一辆四个轮胎的车,俗称“毛驴车。”你家有吗?没有。
所以,整个山村他家最富。富到什么程度?一排三间青砖大瓦房,院墙用红砖垒起来,大门是红漆皮的,门前放两座石狮子,村民们觉得像衙门,对他家的森严望而却步。粮仓里堆满麻袋,麻袋里装满小米。梁大山把村民家的谷子低价收购,然后再开着拖拉机拉到镇里卖掉。
村民们经常议论梁大山,别看他长得像武大,脑袋瓜子精明的很,不然他的儿子怎么是傻子?这都是被梁大山吸光了精华,他那儿子可不就成傻子吗?
梁大山也苦恼,眼看儿子三十出头的年纪,还没媳妇,他是愁得夜夜难眠啊!可话又说回来,谁家女娃愿嫁个傻子呢?没人愿嫁,那就买吧!好歹家里不缺钱不缺粮。
村里的二柱子是个见过世面的主,前些年在镇汽车站,县火车站倒卖车票,用他的话说,钱嘛挣得容易,可走南闯北这些年,眼界开了不少,就是腰包越来越扁,为啥呀?
开销大呗!他睡过的女人比咱见过的女人都多,这在村里就是大能人啊!有人问,二柱你咋不娶个媳妇回来?二柱则扯着嗓子说,娶回来只能娶一个,那么多女人愿意跟我,我岂不是吃大亏,我不缺女人就行。
可咱村里缺的就是女人。
梁大山来找二柱子的时候,屋门半掩着,光棍家也没人惦记,晚上睡觉也不用锁门,窗户上贴着塑料布,风一刮“哗哗”作响。二柱子露着半个屁股骑在被子上睡得正香。梁大山使劲咳嗽一下,冲着他露在外的屁股拍一下,二柱子“腾”一下翻个身坐起来,盯着梁大山。
“大山哥,你咋这早?”二柱子揉揉眼睛,接着说:“找我有事?”
梁大山蹲在墙角,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一支递给二柱子,一支含自己嘴里。
“太阳照屁股了,还早?”接着就是梁大山的一声叹息,“二柱啊!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那傻侄子也老大不小了,你多费点心,帮忙张罗一个女娃,咱也不找那俊模样的,只要能生娃就行。”
“大山哥,这事嘛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为啥呀?因为城里女娃不愿来咱山沟沟,可山里女娃呢,就是想嫁过来也得狮子大张口掏空你的家底。”二柱子趿拉着鞋也蹲在墙角,和大山面对面。
这二柱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刀形脸上高高的颧骨突起来,一对眼睛长得像老鼠眼,偏偏额头宽,挂着八字眉。
“我这两年身体不如从前,趁现在还能挣点家底,就多给你侄子挣点,你那傻侄子将来咋办?二柱,只要有适合的女娃你就领回来,钱......不是问题。”梁大山琢磨,只要在有生之年给傻儿子娶个媳妇,即使两眼一闭,也就放心了,钱多少都无所谓。
二柱子一拍大腿,“大山哥,有你这话,我就是自己喝西北风也给侄子弄个媳妇回
来。”大山听出来了,他这是想先要几个跑腿钱。行,求人办事,不出血也不行。大山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包,从里面抽出五张大团结递给二柱子,“二柱子,先拿点烟酒钱,别委屈自己啊!”二柱子接过钱,冲着五张大团结亲了又亲,“大山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说。
梁大山看他对这事这么有把握,便放心的回去了。他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双手背后,眼眶湿润了。他倒不是心疼那五百块钱,钱当然是好东西,他是心疼傻儿子啊!想到自己不久的将来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这辈子就走完了,可儿子还没真正活人哩!
还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唉!老太婆早早的走了,留下他们爷俩日子不好过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