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先生——燕先生——”
林小蝶一边循着燕归梁的脚印追找，一边大声呼唤。
但燕归梁没有回应。
林小蝶疲惫地停下来，叉腰喘了几口气。
“唉，怎么会跑这么远……”
她抬起手环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没有信号，就连手机也是如此，不由得秀眉大皱。
深山老林里本来就容易迷路，再加上这山雪下得越来越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掩盖掉来时的脚印，到时候即便是找到了燕归梁，也摸不着出去的方向，如何是好？
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都走了这么远了，不能半途而废。或许等我找到燕归梁，事情会有转机呢？
“走吧BB，去跨越山海，去追寻目标。”
她紧了紧衣领，随后将手缩进口袋，继续踏步向前。
“燕归梁——燕先生——燕……哎呀！”
林小蝶只顾着仰头大喊，却未注意脚下的崎岖与险峻，身体重心猛然向后，跌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她跌倒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斜坡，没有支撑的她被迫急速顺着斜坡滚落。
“咚！”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林小蝶的头不幸撞到树干上，顿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此时，天已全黑，林小蝶的身边无一丝光亮。
她虽昏了过去，但她的记忆之海，却热闹非凡——
“你回来了？终于……想起我了？”
记忆之海中，小房间的门敞开着，房间里蹲着一个俏丽的小女孩，那模样，与小时候的林小蝶一般无二。
小女孩面带忧愁，站起来，小大人般掸掸手，带着林小蝶走向房间深处，摆弄起空中漂浮着的无数透明气泡，“说吧，这次想看哪段回忆？”
林小蝶低垂着眉眼，摇摇头，一言不发。
小女孩却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点头道：“明白了。”
说着，她挥手引导气泡排列。
气泡漂浮旋转，不多时便围绕成一个大圈，外围是无数透明的小气泡，内围则是为数不多的有色彩的大气泡。
小女孩叹口气，从大气泡中挑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彩色气泡，轻轻一戳。
“啵～”
气泡应声而破，碎片散开又各自拼合，形成一段段记忆影像。
“BB阿姐、BB阿姐，我们去玩捉迷藏吧！”
“BB阿姐、BB阿姐，我发现一个宝藏，我们一起去探险吧！”
“BB阿姐，你怎么哭了？哎呀你流了好多血，我去找老师！”
“BB阿姐，我买了一个葱油饼，那，分你一半！”
“BB阿姐，明天见啦，小心路上的蛇虫鼠蚁哦！”
“BB阿姐，今天你的裙子真好看，下课我来找你玩！”
可是你下课没有来找我玩……你不告而别了！康如初你个大骗子！
林小蝶挥拳，愤怒地打碎影像，眼角的泪滴不慎滑落。
小女孩见状，再次叹气，随后挥手将破碎的记忆影像收回，重新汇聚成一个大气泡，推到一边。
“下一个，准备好了？”
林小蝶依旧没有回答，但小女孩了解她的心意，挑了一个红色的气泡播放。
“BB，来妈妈这里。看，那是月亮，据说月亮上住着神仙……”
“BB，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喜欢吗？好，下次妈妈还给你带。”
“当然可以，只要是找康如初玩，妈妈都支持你。不过——嘘——别跟你爸爸说，他不太喜欢康如初。呵呵，好，妈妈也会保守秘密。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的是小狗！”
“BB，妈妈今天要走了。对不起，妈妈没能陪你长大。你相信妈妈，妈妈有苦衷的……不错，你的亲生父亲确实另有其人，不过现在还不是讨论他的时候，听话，好吗？乖。……好了，妈妈该走了，康如初还在那边等你，别让他……再久等了。好了好了，去吧。嗯，再见，会再见的。”
妈妈……
妈妈，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林小蝶张嘴欲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决堤而下。
小女孩见她如此模样，仿佛心中也戚戚不平，委屈地撅起樱桃小嘴，随后挥手遥招，戳破一个蓝色气泡。
“BB，不要哭了，妈妈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做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只要你乖，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看，为了不让你寂寞，她给你准备了这些……”
“康如初有什么好的！他走就走了，你不许再念起他！”
“BB，你已经成年了，有些事，爸爸也该告诉你了。其实妈妈爸爸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时空穿梭……”
“你也想加入A&B？行，爸爸会跟K说。……很可惜，BB，经过检测，你的体质很难与心魔石兼容，所以无法成为BL……不用伤心，你仍然可以成为一名记录者。换而言之，只要你不单独使用心魔石，就不会有问题。”
“少跟康如初接触，对你没好处。……爸爸也不是恨他，唉，只是毕竟有难言之隐，总之你记住离他远一点。”
爸爸呀爸爸，你跟康如初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还要再看吗？”
小女孩嘟着小嘴嘴，满脸不开心地回头问道。
林小蝶从记忆影像中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小女孩：你是谁？
小女孩撅起肥嘟嘟的小嘴嘴，无奈地叹口气，“我十岁。”
十岁？
“十岁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都忘了吗？唉，若是忘了，也好，所有的痛苦都让我自己一个人承担，你——可以做一个开心快乐的林小蝶。”
十岁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十岁……
那一年，母亲抛她远去，爸爸又时常待在实验室不回家，她不得不开始学习如何照顾自己和奶奶，以及一个人坚强地面对生活中所有的苦难。
那一年，她最好的朋友康如初不辞而别，她哭得两眼发肿，以至于她后来遇到沈灵犀时总会拿他做比较，甚至一度将沈灵犀作为康如初的友谊替身。
那一年，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好友，失去了撒娇的权利，也失去了体会快乐的童心。她逼自己长大，披上带刺的盔甲，然后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蝶埋藏于内心深处，童年就此作罢。
所以你是……
“嗯哼。”小女孩耸耸肩，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始终带着忧愁与烦闷。
可如果你是十岁之前的我，应该很开心啊，为什么会愁容满面？
“我本来当然很开心。不过你的痛苦总要有人分担呀。喏，看那边啦。”
林小蝶顺着小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房间的角落里漂浮着许多黑色的气泡。
“你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将这些回忆丢进房间里来，我怕坏泡泡越积越多会影响到你，就……”
说着，她将一个黑色气泡招过来，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巴吞了下去。
“咕噜……”
抿嘴皱眉消化一阵，眼中闪过数道黑光，小女孩略显艰难地吐了吐舌头，随后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就帮你解决掉一些啦。”
那你一定很难受……替我吃了那么多苦，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
“不用担心啦，”小女孩拍了拍身边或透明或彩色的气泡，“只要有这些美好与感动陪伴，我就不会有问题的啦。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半年来这些好泡泡长大很多，看来康如初对你的改变……”
“轰隆隆！”
虚空之中传来一阵闷响，轰隆隆由远及近，似有天崩地裂之势。
小女孩闻声脸色狂变，急忙大吼：“快跑！”
她话音刚落，记忆之海骤然地动山摇，许多气泡被震得互相碰撞，轰然碎裂，虚空之中更有黑洞生成，无情地吞噬起房间中的一切。
发生什么事了？
“没时间解释了啦，快走！”
小女孩将房间的门打开，催促林小蝶赶快离开，自己就要转身对抗黑洞。
那你怎么办？
“哎呀不用管我，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有事的啦！快走啦！！！”
小女孩一把将林小蝶推出房间外，之后用力关上了门。
林小蝶感受着脚下的剧烈颠簸，不知所措地举目四望。
这四周都是黑暗，我该往哪里跑？
就在她感到迷茫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点光亮，她来不及细想，拔腿就往那边跑。
待她终于跑到光亮前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
“BB阿姐，BB阿姐！”
之后便是一阵强光刺激，刺得她睁不开眼。
过了好一阵，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也总算能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脸。
“你是……”
“我啊，我！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康如初！”
康如初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嘟哝道：“惊了个呆的，不会撞成傻子了吧？”
“康如初……”
林小蝶渐渐有了印象，随后在康如初怀里支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入目只有黑漆漆一片，康如初手机里的电筒就是唯一的光亮。
“我……我躺在这里多久了？”
“嗯——”康如初看了看时间，估算道：“你走了五分钟不到我就跟来了，然后花十几二十分钟走到这里。根据我走的速度来看，你躺在这应该不到十分钟。”
“十分钟？有这么久吗……”
林小蝶想要坐得端正些，却发现四肢被冻得僵硬，使不上力。
“来，小心点，慢慢来。”
康如初终于聪明一回，能够了解她的意图，将她身体扶正，背靠树干坐好。
“谢谢。”
林小蝶的回应居然很生分。
康如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试探性地问道：“你……没事吧？”
林小蝶歪了歪头，不是很明白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问，便答道：“没事。”
说着，她开始活动十指四肢，打算等身体不那么僵硬后站起来。
看着林小蝶的反应，康如初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若是以前的林小蝶，见我不顾自身伤势，硬要逞强上山，定然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一顿臭骂，然后再强硬地告诫我今后不许如此；若是以前的林小蝶，不管我帮了她多大的忙，她都不会将“谢谢”挂在嘴边。
她骂我，是因为她紧张我，不希望我过于逞强而受到伤害，如果我因此而退缩，她一定会站出来保护我；她嘴上不会说谢谢我，是因为她知道我的小心思——我帮她不是为了一句“谢谢”，而是为了让她记住我。
可如今，她竟然没有想起我的脚之前崴伤，也没有追问我为什么来山上找她，更没有好奇我是怎么找到她的……
难道，眼前之人并非林小蝶？
康如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接着自嘲地否定道：“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还是想想一会怎么回去吧，唉，估计来时的脚印都被大雪所掩埋了，这茫茫雪山，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瘸子，还要去找一个疯子……”
林小蝶的身体似乎缓过来了，她勉强扶着树干站起来，然后抬表看看时间，道：“走吧，找到燕归梁把他带回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嗯。”
康如初心绪不宁地应道，抓着树干站起来，咬牙一瘸一拐地跟在林小蝶身后。
林小蝶自顾自往前走了一阵，才发觉异样，回头对康如初问道：“你的脚，受伤了？”
这下康如初懵了，他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林小蝶真的会问这个问题。
他瞪大眼睛，吃惊两个字写满了额头，颤抖着声线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林小蝶一时竟答不上来。
因为她真的不记得了。
因为她的记忆之海刚刚崩塌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脖子为什么会有些痛？”
被康如初这么一说，林小蝶才感觉到脖子确实有些痛兮兮，拿出手机扯下衣领一照，果然脖子上有些稍显明显的扼痕，淤伤还未显现，但红色的手掌印肉眼可见。
“这——”林小蝶依旧回答不上来。
见此情形，康如初不由得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他不是没有看过那种科幻电影，就是那种恐怖的外星生物变成人类的模样，欺骗并杀死人类的电影。
但电影毕竟是电影，总不可能成真吧？
惊了个呆了，难道我是在做噩梦？难道其实我在上山的途中就被冻晕了，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康如初心下大急：那我得赶紧醒来啊，别躺在雪地里没人发现给冻死了！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树摇叶动，原本就在树上摇摇欲坠的大堆雪终于得以挣脱束缚，如山洪决堤般倾泻而下，直砸林小蝶头顶。
若是被这么一大堆雪砸中，别说头晕眼花，便是脊柱断裂，甚或脑震荡而死也不无可能。
康如初见状一激灵，想都没想就朝林小蝶扑去。
“轰隆！”
雪堆坠地，白琼飞溅。
幸好康如初动作够快，及时扑开了林小蝶，才没有让她受到这要命的一击。
但侥幸死里逃生的二人，也并非毫发无损——
林小蝶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康如初扑倒在地，后脑重重砸在地上，慌乱之中伸手四处乱抓，结果越抓越乱，除了一块小石头什么也没抓到。
她随手将石头扔得远远的，还想伸手抓什么救命稻草，可此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山坡下滑落。
一路急速滑落——
“咚！”
林小蝶的头部再次撞击到树干上，顿时昏迷过去。
“BB阿姐！！！”
康如初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挣扎着爬到林小蝶身边。
“BB阿姐！BB阿姐！”
方才他将林小蝶扑开后，自己也失足滑落山坡，右腰不慎撞到一块大石头，痛不欲生，摄录眼镜都不知飞到了哪儿去，再加上之前就饱受折磨、肿到发紫的脚踝，导致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光是爬到林小蝶身边就几乎花光周身气力。
“BB阿姐，BB阿姐……”
康如初不断摇晃林小蝶的脸，试图将她唤醒，但不起任何作用。
“难道……”
康如初脑海中冒出一个骇人的念头。
他颤抖着解开林小蝶的衣领，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触碰林小蝶的颈动脉。
“呼～还好，还有脉搏……”
他松了口气，拉上林小蝶的拉链，替她掸去衣上的尘雪，又将手伸到她鼻子下探了探呼吸，才彻底放下心来。
林小蝶不知道会昏迷多久，一定要在她被冻死之前离开雪山到达有信号的地方才行。
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理智，仔细分析当下的情况，才有可能想出一个有效的办法，脱离困境。
他逼自己冷静下来，眯起眼睛侦查四周的环境。
天色已晚，夜空漆黑如墨，鹅毛大雪徐徐而落，寒风阵阵呼啸而过，树影横斜婆娑。
我已经因腿和腰的伤势太重而无法行动，林小蝶也不省人事，山路崎岖且雪深没过脚踝，理论上来说，我们根本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离开此地。燕归梁则不知所终，说不好也跟我们一样，受了伤困在大雪中等死，就更不可能来救我们。
目前看来，除非天降神迹，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康如初束手无策，只好无奈地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尽量蜷缩起四肢，认命等死。
趴了一会，困意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康如初赶紧抓了一把雪抹在脸上清醒清醒。
“不行，不能睡，睡了就当真完蛋了，我一定得想出一个活命的办法，一定……”
可眼下的情况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任他再怎么聪明也好，都绝不可能在无外力的帮助下自行脱困。
“唉，若是当初我不那么逞强，偏要上山来寻林小蝶，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啊不对，如果我不来找林小蝶，那她昏迷的时候谁来叫醒她？她必然会冻死。那么就怪燕归梁，好好的不行吗，非要往山里跑，最好冻死他……那也不行，他死了我们怎么交差？到时候又说我们办事不力，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嗯，那就冻坏他两条腿，让他下半辈子做个残废，叫他知道做错事的后果……”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林小蝶上山追寻燕归梁之时我执意不让她去，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唉，我要是能改变过去就……”
自言自语说到这里，康如初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边自嘲脑袋冻傻了，一边忙不迭伸手去摸口袋，可随后，他脸色狂变。
“我操，我心魔石呢？！”
“不不不，别丢，别丢……不能丢！不能丢啊！！！”
他飞快地摸遍全身上下所有口袋，就连裤裆里都伸进去找了，仍旧一无所获。
这下，他的双眼彻底透出迷茫和麻木。
“等死吧。呵呵，等死吧……”
他勉强翻过身，紧紧搂住林小蝶，一起等死。
“唔……”
昏迷中的林小蝶传来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没想到，我会跟你死在一起，”康如初摇了摇头，不知怎的，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死亡啊，我这辈子还从来没经历过，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要是你现在醒着，或许我们还可以互相分享一下濒死的感觉……”
“呵——我不甘心呐，我还有好多事没体验过。这些年，我爸妈一直在催促我赶快结婚生子，他们好早些退休养老育小，可我啊，害怕结婚，所以一直拖着。”
康如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脸色略显苍白、浑身颤抖的林小蝶。
二人已被薄薄的一层雪所覆盖。
“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结婚吗？因为那就意味着我要与一个前半辈子根本不认识我的人一起过完后半辈子。恐怖吧？是很恐怖。不过BB阿姐，你不一样，你看起来真的把我了解得很透彻，如果非要我结婚，你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唉，但是，我实在是无法跨过那道鸿沟，无论我怎样逼自己，都接受不了你不是一个处 女的事实。”
“怎么说呢……我知道的，一个女人，一辈子只会深爱一次，谁拿走了你的第一次，谁就会是你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人。唉，如果我也曾经深爱过某人，爱到愿意将自己的贞洁完全交给她，或许我对你的看法就能有所改变。不过话说回来，喂，你敢相信吗？我到死，都还是一个处男。哈哈！”
“嗯～热……”林小蝶突然开始挣脱康如初的怀抱，呼吸细浅，竟打算脱 衣服。
脱 衣服？
康如初再没生活常识也知道，在如此冰天雪地中脱 衣服无异于自寻死路。他用尽仅剩的气力脱掉自己上衣，紧紧裹住林小蝶。
“别脱，别脱，乖，听话，乖……”
“嗯～”林小蝶渐渐安静下来，嘟着小嘴，像只温顺小鹿般往康如初胸膛蹭了蹭。
康如初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初恋究竟是谁。你说你十七岁遇到沈灵犀，那个时候已经与初恋分别，听起来，你的初恋很早啊。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叫你一直念念不忘？他又到底，为什么离你运去？可能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知道了吧。呵呵，多希望，我就是你的初恋啊……”
他不想叫醒林小蝶。
让她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死去，总好过把她叫醒，让她感受活活被冻死的痛苦要好得多。
“说起来，我们重新认识已经半年多了，还没有一起经历过……过刻骨铭心的生死呢。今天机会来了，不过可、可惜的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活下去，没有……办法在将来垂垂老矣之际，回顾这段经历……”
康如初没了外套，寒意如针锥般透肤入骨，冻得他四肢发麻、唇齿发颤，呼吸则快而浅，浑身好似筛子般战栗不止。
“我好想吃……好想吃妈妈做的玉米虾仁豆腐羹和米、米豆腐……有、有机会，一起来我家尝尝啊……”
“我不想死啊……爸爸妈妈劳累了一辈子，就、就是希望我能过上、上好生活，我、我现在死了，怎、怎么对得起他们……呼……”
雪已经在他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过低的体温导致他精神错乱，不自觉开始说起胡话：“常言道‘写小说死路一条’，我是不是……是不是小说写太多了遭、遭报应啊……呵……”
“不是这么理解的啊康如初，你这个白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靠写小说吃饭迟早会饿死！”
“关、关你屁事啊，我就、就喜欢这么理解，你……你才是白痴。”
“我不是白痴，我没你那么软弱，也没你那么痴情，更没你那么纠结处 女情结。欺负我的人我会欺负回来，辜负我的人我会十倍叫他们偿还，背叛我的人我会直接杀了他们。我如果喜欢林小蝶，决不会吞吐迟疑，反正她的身体已经那么脏，跟人尽可夫没什么区别，我玩一下又怎么了？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你、你神经病……”
“我就是神经病，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你不敢面对的由我来面对，你不敢做的，由我来做！”
“我、我从来没叫你存在……过啊……”
“你从来没叫我存在过？哈哈哈！你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祈祷过拥有强大的力量？你被人冤枉的时候没有诅咒过他们死无全尸？你被人背叛的时候没有想过鼓起勇气报复？你被人疏远的时候没希望过自己能更有魅力？是你那扭曲邪恶、自私可悲的心理造就了我，你现在却反过来说从来没叫我存在过？你的脸不会红吗？”
“滚，滚出我的脑子……”
“就不滚，嘿嘿，就不滚！”
“你……你……”
康如初气若游丝，眼皮越来越重，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
他知道，死亡已经降临自己眼前。
恍惚中，他隐约听到一阵轰隆声，不知是雪崩还是地震，不过他已经没心思去想了，他只想赶快闭上眼睛，尽量死得轻松一点。
接着，有道强光出现在他眼前。
他翘起了嘴角，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
惊了个呆的，有光欸。真是没想到，我康如初半辈子问心有愧，死后居然还能上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