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哪不舒服，我给您按按。”
晚饭后，刘芝卉主动缠上看电视的孔秀婉。
“妈哪哪都舒服。”孔秀婉瞥了女儿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妈再给你找对象？”
“不是，看您把我想的，没事就不能关心下您身体健康嘛。”刘芝卉答道。
“别人不知道，但自家女儿我可是门清。”孔秀婉打开手机给刘芝卉，“我一直在给你物色，你瞧瞧，这几个合眼缘不。”
刘芝卉推开手机，“妈，这不着急。”
“你不着急妈着急。”
刘芝卉起身到阳台，父亲刘疆正提着个鸟笼，用娴熟的口哨逗画眉。
“爸。”
“你也想玩鸟？”刘疆眼睛还盯着笼子。
“不是。我想问您身体还硬朗不？有哪酸痛劳累的？”
“怎么，盼着我坏呀？问这干嘛？”
“没什么……就是，有人想请我当陪护，照顾老人，我就了解了解。”
“我说咱女儿今晚怎么嘘寒问暖，原来是逗鸟唱歌给别人听。”
“爸。”
“好了。小区老陈家好像请了护工，明天我带你上去坐坐，你自己问。”
“好咧。”
关于护理技巧，刘芝卉虽说自学过，但毕竟浮于理论，第二天就跟刘疆上门，跟在老陈家护工屁股后面学了一天，卫生、饮食、行动、意外处理、观察……尽管廖远哲说过，他朋友老爸只是腿脚不便，但临时有事，自己也必须懂得处理。
“工作我可以接，费用我报个数，你问问他能不能接受。”晚上，刘芝卉给廖远哲发去短信。
“行，如果没问题，我会把他信息给你。”
过了一会，廖远哲便回复短信，表示对方同意价格，并把联系方式都发了过来。他朋友叫顾文彬，住在市中心光华花园小区，还有手机号码。
刘芝卉回复：可以，那就按照约定，两天后我过去。
累了一日，刘芝卉用手撑着眼皮去洗了澡，回房便倒在床上，死死睡去。
咕咕咕……咕咕咕……
有电话。刘芝卉眼还没睁开，凭感觉摸到手机，用力撑开一只眼，早上九点，陌生号码。
“你好。”
“刘芝卉吗！？”
电话里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嗓门还挺大。
“对，你是？”
“你快过来！”刺耳的声音把刘芝卉另一块眼皮也撬开了。
“不是，去哪？哦对了，你是谁啊？”刘芝卉揉了揉眼。
“顾文彬！”
顾文彬，廖远哲朋友？
刘芝卉伸手拍拍脸，“哦，你是远哲朋友，抱歉……”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你快过来！”
电话那头听起来不像是胡言乱语，更不像开玩笑。刘芝卉一个激灵便下了床，“你这边什么情况？”
“厨房在烧水，我刚摔了一跤，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吧……”刘芝卉把手机调成免提，打开衣柜，“那你爸在吗？”
“不是……他不在，就我一个，没有人帮我！你多久能到？”
电话那头听得出很焦急，刘芝卉顾不上刷牙，迅速换好衣服。
“你等我30分钟。能打110吗？”
“我什么也看不到，你教我怎么打！？”
“那，你不是打给我了吗……”刘芝卉觉得这样问不太好，但想想还是得弄明白。
“哎！昨天廖远哲给了你号码，我拨出便挂了。我现在看不见，只能拨最近通话，就是你号码，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
“我再说一遍，我什么也看不见，躺地上站不起来，腿好痛，水还在烧！”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着急，先冷静听我说。”
刘芝卉几乎是冲着出了门，来不及理会客厅的孔秀婉和刘疆。
“你调整呼吸，想一想，家里燃气灶什么时候买的？”
“我哪知道，买这房子配的。”
“好，我进电梯，信号可能不好，你等等。”刘芝卉进电梯按下1楼，上网搜索光华花园，小区是新楼盘，配套的燃气灶应该也不会太旧。出电梯后信号又好了，刘芝卉便道：“你们家燃气灶应该有熄火保护，水烧就让它烧吧，你现在看不见，最好就在原地，不要试图进厨房。”
“那你……”
“你听我说。我有你地址，会帮你打110。安全起见，我等会挂掉以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不过你放心，我在赶来。如果你闻到臭味，尽量尝试往阳台移动。”
“我腿使不上力，我也看不见！”
“我是说尽量。总之你要冷静，如果臭味很浓，不要再打电话，我会尽快过来，好吗？”
“……好。”
“那好，我挂电话了。”
刘芝卉边往外走边拨110，又叫了一辆车，往光华花园赶去。摔伤脚很常见，但怎么会同时伤了眼睛，还是双眼？还有他爸去哪了？刘芝卉一时想不明白。她想打给廖远哲，想想还是算了，远水救不了近火，顾文彬随时可能打来，要准备好接电话。
赶到小区门口，刘芝卉报上房号说明情况，物业紧急带上去。
“顾文彬！我是刘芝卉！听得到吗？”刘芝卉用力拍着房门但听不到回应，门看起来很厚重，隔音太好。
很快，警察也到了。
“里面可能有燃气泄露，最好别按门铃。”
刘芝卉看看手机，顾文彬没有打来电话。她想了想，转向物业，“他这户跟隔壁阳台挨得近吗？”
“近，但不能从那过去，太危险了。”
刘芝卉按下隔壁门铃，物业上前说明情况，邻居便开了门。刘芝卉让物业和邻居确认燃气灶情况，自己冲到阳台，“顾文彬，我是刘芝卉！你不用担心，我到了，在隔壁阳台，听得到吗？”
没有回应。刘芝卉又喊了两遍。
“……知道了。”忽然传来顾文彬的声音。
刘芝卉喜出望外，“听到你说话了。你那边怎么样？”
“屋里有点臭。”
物业也走了过来，“刚试了，有熄火保护。”
“物业说了，燃气灶有熄火保护，启动保护前会有一点气跑出来，没关系。” 刘芝卉安慰道，“你腿怎么样？”
“还有点疼。”
警察也上前问道：“顾先生，你能开门吗？不行我们就叫开锁师傅了。”
“不用，我……能开。”
“你慢慢来，深呼吸，实在不行就别站起来。”刘芝卉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回到门前，而是继续守在阳台，想着顾文彬或许开不了门，还需要帮忙。过了会，物业来告诉她门开了，让她过去。刘芝卉进了门，警察将一个男生扶到沙发上询问情况，应该便是顾文彬。他眼睛还闭着，穿着拖鞋的脚上有些红肿，看来是崴到脚了。刘芝卉在浴室里拿了条毛巾，又从冰箱里取了些冰块，想起自己打过110，便跟警察表示是自己报的警。
“厨房撒了点热水，燃气灶我关了，是有点味道，天然气里掺的臭味剂，就漏了一点，通通风就行。”物业把窗打开，又去拿拖把擦水。
警察在屋里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事以后，又交代了平时的安全注意事项，随后跟物业一起离开了。
“你就是刘芝卉？”顾文彬忽然问道。
“对。”
“他们都走了？”
刘芝卉发现顾文彬还闭着眼，“嗯，就我在。你眼睛伤得怎样，要去看医生吗？”
“不用。门关了没？”
“关了。你脚扭伤了，先冷敷。”刘芝卉把顾文彬的脚抬高，用毛巾包起冰块，敷在红肿的脚踝上。
顾文彬依旧闭着眼，不时沉哼几声，似乎在忍痛。
刘芝卉想起顾文彬父亲，便道：“电话给我吧，我帮你打给你爸。”
“不用。”
都弄成这样了还不说？是不想父亲担心，还是关系冷淡？
“原本你是明天才来，谁知道今天出了这事。”顾文彬道。
“没关系，反正有空，早来也可以。待会方便的话，先跟你了解下你父亲。”
“你不用管他，他也不在这。”顾文彬顿了顿，“是我要请陪护。”
刘芝卉有些懵了。眼前的顾文彬看起来很年轻，顶多三十岁。“你有什么困难吗？”
顾文彬没回答。刘芝卉看毛巾里的冰有点化了，便到冰箱里再换一批。
“我眼睛的病。”顾文彬道。
刘芝卉不动声色，继续给顾文彬敷着冰块。眼睛原来不是摔伤，是早有问题，那便说得通了。
“……那你现在视力怎样？”
“怎样？你说怎样？如果眼还能用，我能摔倒？能听着水烧干？要劳你给我报警？”
刘芝卉懂了，其实没有老人，要照顾的是眼前的顾文彬，他失明了，还有点情绪，其他信息暂时不问了。冷敷完，刘芝卉问了顾文彬口味，点了两份外卖，外加一根牙刷，自己用的。
点的外卖很快到了，刘芝卉把饭菜打开，看顾文彬有些不自在，便问道：“要不我夹给你吃？”
顾文彬叹了口气，没同意也没拒绝，应该是抗拒，又无可奈何。
“你点的是凉瓜牛肉。要不这样，我给你分开。”刘芝卉到厨房里拿出勺和盘子，把凉瓜挑出来放陶盘，又把牛肉放不锈钢盘，米饭留在饭盒，“菜、肉、饭都分开了，勺子在你面前。”
顾文彬摸索着拿起勺，总算是肯吃了。刘芝卉坐旁边看着，不时调整盘子和饭盒的位置。
“我想喝水。”
“我去倒。”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