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兴十六年腊月初八。
位于裕京的枢密司办公处,左丞司洪延贯领着一帮内阁成员正在按照泰兴帝康泓彰的圣意,再三校核拟招有关郡级军控司一事。
郡级军控司,虽是地域行政单位,但凡沾上军权,就意味着任职者个人利益私欲随时处于膨胀,直到无穷大的地步。
汉鼎帝国原先在裕京设立了军控司总部,简称总军司,由右丞司部掌管帝国七十二省省级军控司的大小事务,调任人员均由总军司审核。
省级以下的行政单位--路,只负责军备士卒的征召入伍。再往下的地域行政单位,除非是特定,就不设军事管理单位。
对此,枢密司一帮大臣,为了军权下方地方能够有所约束,但凡各个行政部门的一把手都在征拟下属建言,尤其是一把手,都已经待在枢密司焦头烂额七八日,商讨这郡级军控司对于单独的行政体系司部、对于全国的行政体系大局是否存在掣肘与阻碍。
虽然处于金龙池待昭的陆方朔提出了大略方针,但实施起来的细则可写满百页规法。
泰兴帝康泓彰重掌朝议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了这么一场大火,且圣令不可违。
这九年来,泰兴帝康泓彰不动声色,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自从泰兴七年年底吕太后病故,泰兴八年三月外戚领袖吕一韦也突发疾病病逝之后,泰兴帝康泓彰时不时从深宫之内传出消息。
左丞司洪延贯想了半夜,琢磨出了门道,虽然知道这几年泰兴帝康泓彰丢下一堆烂摊子交给他这个左丞司处理,但总算明白了泰兴帝康泓彰为何不顾诸臣反对,执意设置郡级军控司。
虽然委任了威南戍边区的顾天乐为征讨抗击匈兇玡虏寇的大将军,但顾天乐返京尚需时日,何况还要祭天才能出征。
即便帝国军力下滑,军队整体素质堪忧,但依旧可调动百万士卒对抗外虏匈兇玡的疯狂进攻。
但现在泰兴帝康泓彰执意改变政策,不再墨守成规,改变之前的万民百业休养生息之道,这不仅是一代帝王开拓丰功伟绩,比肩帝祖、康武帝的好时机,更是加强中央集权能力,可以把冶金军资最好的省、人力最多的路、金钱最多的郡府综合统制,收归中央。
这不仅是要改变以往帝国政令不下县的暗规,更是借此打击尾大不掉的地方豪强的好时机。
汉鼎帝国疆域辽阔,两京七十二省,两路五戍区,地域行政单位不算拱卫裕京的京八郡,地域行政最高一级的省包含道、郡、府、县、镇,在此之内,无论是商贾巨资大佬,还是江湖武莽世家,但凡郡级军控司接受中央政令指派,下达政令,但凡胆有拒不从者,必定严惩!
毕竟汉鼎帝国基本上处于和平的发展了一百多年,期间少有大规模作战,达官富贵利用掌控的资源,早已划分拥有的利益蛋糕,积累而成所拥有的财富令人垂涎。
帝国征战,无非拼的就是国力与国运,简单明了离不开钱和人。
人,千军易得,良将难觅,但好在军武学堂并不缺少带兵的良将。
帝国不缺人,那就是缺钱喽。
打仗缺的钱,就只能从郡府之内的地方豪强收割,例如已经被选中的帝国沿海地区的千里江淮省以及最富庶的八百里江南省。
江淮省里的海州郡东海府民熙物阜、粟陈贯朽,泗水郡彭城府膏腴之壤,显贵豪强不下数十万!
江南省里的广陵郡扬州府富甲一方、会稽郡姑苏府鱼米之乡、余杭郡临安府朱轮华毂,坐拥帝国五分之一的财政收入!
泰兴帝康泓彰执子下了一盘好棋,但领会之人居然只是草根出身的陆方朔、五大三粗的郭典奉以及青袍小侍郎的卓毕成。
左丞司洪延贯自嘲人老了,脑子也转的不快了。
人老就图个安稳,哪有壮年人欲比天高之壮哉?
左丞司洪延贯看着帝国全域地图,目光从东部区域转移到了西部地区,心里默默推演这在密藏道、净绗道、紫薇道设立郡级军控司的可行性。
西域都护路的密藏道全域沦陷,反抗人士正在遭到匈兇玡的疯狂进攻,战时状态郡府都可以自行募兵,但估计也只有武都府还能接收到命令,其他地区早已沦陷。
但西域都护路疆土辽阔,又值危难之际,郡级军权的下放绝对有益于收复已经失去领土的百姓积极响应,是故,密藏道四府四十郡,二十郡批示了三万名额,包括失陷的镇戎郡、抗威郡、彭沙郡。
永平省净绗道受到東犽之难的旱情影响以及少数波及匈兇玡人骚扰的影响,凤仙郡得到了自行征募士卒五万,其他郡仍保持一万的自备士卒。
至于紫薇道,因天水平原之故,治下的天水郡、陇西郡三府各可征备十五万。
每郡皆可设置军镇,原来每城的守备军均抽出三分之一的人马、物资,另再招流民壮男皆可入伍。
汉鼎帝国的商贾在入冬时是不喜前往东北七省做生意的。
光是一个奉天省就包含安龙道、清昭道、白庚道、大梁道,通路不畅。
奉天大地,农历十月寒霜降,十一月中旬冰天雪地。
天一冷,万物就进入休眠少劳期,包括人。
如此,畏寒的人们都缩在家里暖坑头,商业也就不发达。
没了人气,也就不热闹。
不热闹也就少有钱银的流通。
钱银少流通,商人的利润的空间就减少,实在难以提起胃口,但提供了涨价的空间。
人的本性里天生就有这个基因存在。
对于暴利的追逐,是一种安全的象征。
何况地处东北七省的最深处还拥有着传说中的阴阳斋,致使整个东北大地古怪诡异,境内还存在着连灵炁上师都忌讳的区域。
此时白庚道的军备司内,一身穿紫貂的壮汉大步矫健的走进大堂内,他手上拿着纸条,旁边的侍卫反而向他鞠躬。
“王军备,别来无恙。”
“司马少主,给您瞧瞧。”王立孜此刻一手拿书本道:“这是巨老传来的消息?”
接过纸条的人便是司马淮师。
司马淮师是司马温的第七子。
在司马温死后,嘉和帝虽然有过旨意令司马延领族迁回南蜀郡,但是太后吕氏一族被司马延派遣的说客说服,以及又发生了灾害,康泓彰虽然结合朝廷方面的资源令司马氏族没有相关职履之人迁往京八郡,但司马延继承了司马温的多年经营资源,仍然把控东北七省绝大部分的行政。
这司马淮师,虽年二十一,但在司马延的布控下,已经担任奉天省白庚道军备司的士卒征召。
虽说朝廷之内有司马延布控的眼线,但紧急事件一般都是通过一个叫做巨老的人秘传给他的徒弟燕云飞。
而燕云飞常年侍奉司马淮师。
这几年朝廷内部的消息基本上先由司马淮师过目之后,呈上自己的建议,一并再呈报给远在安龙道沧海郡朝歌府的现任奉天省第二行政司司长兼军控司少军司的司马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