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季问：“你咋知道的？”
小路生说：“我猜的。”
王季哼了一声：“你倒好猜手，那你猜猜徐主任家住在哪？”
“这我可猜不出。”
“你以为我真让你猜呀，我是让你从派出所查查。”
“妈，这可不行！人民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调查个人隐私的。再说，你找徐小糖，肯定是要去送礼，这种不正之风，我可没法帮你。”
小路生虽然这么说，但快到晚上的时候，他还是给王季打电话，说晚上他陪她一起去。徐小糖是租的房，在果园的一片小二楼区，他住着二层的一个套间。王季和小路生敲门的时候，徐小糖正在看电视，他看到两人，又看到小路生提着两瓶酒，略有不悦，但还是让他们进来。坐定后，小路生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徐小糖说：“我不喝酒。”
他说他不喝酒，却把手提袋拽过来，从中抽出一瓶，双手捧着，旋转着看上面的字，一边说：“我大爱喝酒，他还没喝过茅台呢，今年国庆节回家也给他买一瓶。”
小路生趁机说：“那还买甚了，这两瓶不现成的嘛，你回时提上就行了。喝完了，你随时支一声。”
徐小糖未置可否，把茅台放在茶几上，没等王季开口，他就直接进入正题了：“王总，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上。你的土能用的话，你不拿茅台我也用，可是真不能用，理化指标达不到要求，烧出的瓷不是开裂就是起泡，要么强度不够。所以你就是搬过金山银山来，我也无能为力。”
王季干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小路生抢着说：“徐主任，我知道你为难，但这个忙请你务必帮一下。我妈以前做的生意很大，前年我爸去世后，她就把生意全转让了，凭着感觉，把所有的钱押在了这个矿上。她总说，我爸听了她一辈子的话，现在该她听我爸的了，还说她的感觉，就是我爸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她，谁料到是这个结果。所以你要是不帮他，她就彻底完了。”说到这里，小路生的眼圈红了。
徐小糖叹了口气，说：“要不说贾旭就是灰个泡，他把我也坑苦了。他给我拿来的土样，是从别处取的，等到大批量进厂时，才是他矿上的土。那段时间我忙，没去现场看，生产任务也紧，把关就有些失误，结果闹出几百万的废品来。我被罚掉了年底奖金不说，还背了个留厂查看的处分。所以，你别看我现在是个主任，其实是朝不保夕。”
王季又干咳一声，又要说话，可又被打断了。这回打断他的不是小路生，是有人敲门。小路生赶忙提起酒，四处张望，正想藏个地方，徐小糖冲着门口喊道：“进来！”
小路生来不及藏酒了，只能把酒又放回原位。门开了，进来的就是给徐小糖打下手的那个小巧的女孩。她提着一袋子水果，看到屋里还有人，愣了一下，说：“徐主任你忙啊，那我不打扰了。”
徐小糖说：“啊呀，忙甚了忙，来了就乖乖坐下。”
女孩本来要走，听到徐小糖这么说，就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走到茶几前面，害羞地向王季和小路生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把那袋水果放在茶几上。小路生的心怦怦直跳，这个小女孩不穿工作服，换了时装，更漂亮了。
徐小糖站起来，走到墙边，从衣柜里拎出一大袋子水果，愤愤地放在茶几上，埋怨道：“李彩衣，你是不是嫌工资太高花不完？你要是嫌工资高，我跟领导说说，给你降点工资。涨工资难，降工资可容易了，一说一个准。”
李彩衣低下头，满脸无辜的表情。徐小糖坐回到沙发上，指指茶几上的水果，又说：“你看看这些水果，我现在只能用它们净化衣柜了。这些都是挑出来的，坏掉的全扔了。你就不能把钱存起来做点正用？”
李彩衣抬头瞟了一眼徐小糖，可怜巴巴地说：“这些水果很便宜，在路边三轮车上买的。”
她的可怜巴巴让小路生的心疼了一下。与其说是他为李彩衣心疼，倒不如说他是为自己心疼。这个李彩衣，是徐小糖的下属，给领导送点人情无可非议。但小路生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绝对不是出于这种人情给徐小糖送礼的，她明显在喜欢着他，而徐小糖貌似对她不感兴趣。
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没话了，就都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来。电视是一台二十五寸的彩电，播的是情景喜剧《武林外传》。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等离子彩电，很薄的那种，可以摆在电视柜上，也可以挂在墙上，不过价格挺贵的，属于有钱人家的专属。
徐小糖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这个表情似乎在证明，他已经在逐客了，又不便直说。识趣的人，看到这副表情，就该站起来告辞了。王季和小路生不是不识趣的人，是他们有事要说，现在还没说成个话，当然不能走。他们在等着李彩衣先走，他们才好继续先前的话题。
李彩衣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是她在等王季和小路生先走，她就可以和徐小糖单独相处了。她看着电视，时不时地瞟一眼徐小糖，撇撇嘴。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小路生，他站起来，向李彩衣说：“小李，我妈和徐主任有事要谈，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李彩衣反应了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茶几上的两瓶茅台。领导收礼，她赖着不走，就不是好下属。领导是不会当着她的面收这个礼的。假如领导想收这个礼，她不走，领导就会讨厌她，尽管她从未把他当作领导。她望了一眼徐小糖，见他目不旁顾地盯着电视，便犹豫了。
她犹豫不是不想走，是走的时机不对，她应该早一刻就走，给徐小糖留出自由的空间。她犹豫的是，该不该答应小路生一起出去散步的要求，一来他们还很陌生，二来她不想当着徐小糖的面跟着别的男人单独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