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后,穆承影和容绫被人领到营帐。营帐很狭窄,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容绫呆呆地看着床铺,感到有些尴尬。虽然她希望每天和穆承影待在一起,但是她从未想过要与他同床共枕。她想,今晚真的要和穆承影共处一室吗?虽然自己倾心于他,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合礼数。
穆承影在床沿坐下,摸了摸被褥,说道:“被子挺厚的,夜里应该不会冷。”
容绫回过神来,想要回应他的话,却发现自己刚才忙着发呆,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穆承影微微一笑,说道:“阿绫,你该休息了。”
“你呢?”容绫问道。
“我在门外守着。”说完,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经过容绫身旁时,穆承影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容绫,清亮的眸子温柔似水。待她抬起头来,他却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去了。
容绫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儿怦怦直跳。犹豫片刻,她唤了一声“穆郎”。穆承影站在原地,嘴角渐渐扬起。下一刻,他收起笑意,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走向容绫。容绫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穆承影来到她面前,慢慢靠近她。他凝视着她的红唇,俩人的距离近得快要贴在一起了。渐渐地,穆承影的目光上移,落在她莹白如玉的额头上。“听到这一声‘穆郎’,我很欢喜。” 他道。
“那我以后便一直这样唤你。”容绫说。
听到这句话,穆承影不禁将她拥入怀中。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容绫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良久,穆承影说:“绫儿,你安心歇息。”
容绫木然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承影又道:“这儿是战场,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我去门外守着。”
“外面冷,会冻坏的。”容绫鼓起勇气说,“你还是在屋里过夜吧。”
“你不会介意吗?” 穆承影问。
容绫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注视着他,低声说道:“前几天,我昏迷不醒。你日夜照顾我,我才免于一死。你在身边,我心里很踏实。” 说完,她的脸蛋微微泛红了。
“有你在身边,我心里也很踏实。”穆承影摸了摸她的秀发,将她搂得更紧了。
最终,穆承影与容绫和衣躺在床上。他把容绫的剑放在俩人中间,将彼此隔开。这晚,容绫睡得并不沉。她在夜里醒了几次,每次醒来,都发现穆承影睡在剑的另一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越界。天快亮时,容绫醒了就再无睡意了。她侧身躺着,用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穆承影。他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男子啊,容绫心想,从今往后,自己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他了。
天亮之后,穆承影和容绫去向戚继光和俞大猷道别。两位将军正在练兵,听闻他俩要走,都有些不舍。俞大猷问道:“你俩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穆承影说道:“阿绫离家多时,再不回去,只怕家人担心。”
“你们要往哪里去呢?”戚继光问。
“东海。”穆承影如实回答。
俞大猷皱了皱眉,“那可不行!朝廷有规定,片板不许下海。”
穆承影淡淡一笑,说道:“将军,朝廷的规定,是约束不了我的。”
戚继光叹了一口气,说道:“片板不许下海,也是酿成倭患的原因之一啊。俞老,就让他们二人走吧。”
俞大猷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罢!你们去吧,我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穆承影对二位将军行了一个抱拳礼,说道:“二位将军,以后若到临海,有什么需要,尽管到绝剑山庄找我。我能做到的,定会鼎力相助。”
戚继光说道:“好,以后定会去拜访你。”
“后会有期。”穆承影说道。
“后会有期。”俞大猷和戚继光异口同声地说。
离开营地之后,穆承影和容绫来到海边,雇了一艘帆船,向着卧龙岛的方向行去。夜幕降临,海面平如明镜,船只如同一条鱼儿,无声地游弋在水上。容绫与穆承影并肩坐在船头,都沉默不语。容绫的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她抬头看了看深蓝的夜空,又看了看穆承影,说道:“穆郎,你给我讲讲你从前的生活吧。”
穆承影望着海水,叹道:“我从前的生活,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容绫看着穆承影。
穆承影点点头,“从小,我就被赋予一个使命——杀了楚游——为祖父报仇。从我记事起,就跟着父亲四处学武。为此,几年才能回一次家。家是我最思念的地方,也是最陌生的地方。直到我十八岁,才结束了那样的生活。”
“是楚游害了你的祖父?”容绫有些意外。
“没错。”
“那你以后还要找他报仇吗?”容绫小心翼翼地问。
穆承影看着容绫的眼睛,平静地说:“如果我找他报仇,你会向着他吗?”
容绫想起自己曾经帮着楚游对付穆承影,心里不禁感到后悔。她道:“楚游曾经帮过我,我觉得他不像坏人……上次我帮他,是为了报恩。”
“不像坏人?”穆承影冷冷一笑,“他为了一把剑,竟然夺去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人真是复杂。”容绫失落地说。
一阵微风吹来,容绫耳边的发丝轻轻扬起。穆承影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说道:“不说楚游了,说说你吧。”
容绫回忆着儿时的经历,缓缓道:“小时候,我和家人住在江南客栈。家里有我舅舅,一个姨母,以及姨母的女儿忆慈。姨母非常美,只可惜年纪轻轻就病逝了。九岁那年,我被一个叫黑鹏的坏人抓走了,舅舅为了救我,被黑鹏杀死。后来我被人贩子拐走,在海上遇到了风浪。我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被海水卷到了卧龙岛,活了下来。”
“你的爹娘呢?”
容绫落寞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们。”
穆承影将容绫拥入怀中,心疼地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那么多苦了。”
容绫愣了一下,随即伸出双手,轻轻抱着穆承影。她的嘴角露出浅笑,心里感到很温暖。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船只来到了卧龙岛。容绫与穆承影上了岸,发现岛上冷冷清清,海边一个人都没有。
秋素荣和莫雨盈正在瞭望台上巡视,见到船只靠岸,她俩匆匆跑了下来。见到来者是容绫,莫雨盈和秋素荣又惊又喜。“阿绫,你总算回来了!” 秋素荣欢喜地说。
莫雨盈打量着容绫,高兴地说:“师姐,你平安回来了,你没事啊!”
容绫欣慰地一笑,说道:“雨盈,我没事。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秋素荣看了看穆承影,疑惑地问:“穆公子,你怎么来了?”
穆承影谦和地一笑,说道:“秋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容绫看了看四周,问道:“岛上的人怎么这么少呢?”
秋素荣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说道:“阿绫,先回山庄再说吧。”
几人回到卧龙山庄的前厅,莫雨盈说道:“容师姐,我和令仪在客栈等了你两天,都快急死了。你一直没回来,我们以为你落入了倭寇之手,就先回来禀报师父了……”
“师父呢?”容绫忙问。
秋素荣道:“师父见你没回来,就心急火燎地去找你了。”
容绫惭愧地低下头,自责地说:“都怪我,让大家担心了。”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来,又道:“师父往哪边去了?我去把她找回来。”
秋素荣摇摇头,说道:“不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找师父了,眼下我们还有更紧急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呢?”容绫问道。
秋素荣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信,递给容绫,说道:“你自己看吧,这是昨天收到的。”
容绫接过信,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拆开阅读,越往下看,神色越紧张。见她这样,穆承影忙问:“阿绫,怎么了?”
容绫把信扔在桌子上,叹道:“岂有此理。”穆承影眉头微皱,拿起信看了看。
秋素荣在容绫身边坐下,说道:“昨天早上,我正在打扫前厅,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我跑出来一看,只见一只死鸽子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子里,鸽子的脚上就绑着这封信。这封信是野原优子写的,她们抓走了月瑶,说要师父单独去星火岛,她们才肯放人。”她望着穆承影手里的信,心里焦躁不安。
穆承影把信放回桌面,陷入了沉思。容绫不解地说:“星火岛?奇怪,倭寇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人呢?”
莫雨盈说道:“显而易见,她们的目的是把师父引到她们的地盘,然后抓住师父。看来,她们还惦记着卧龙岛。”
穆承影说道:“韩姑娘不是嫁到东灵岛了吗?她被倭寇抓走,她的夫君赵飞廉应该知道吧?”
秋素荣愤愤不平地说:“别提赵飞廉了!我收到信后,立马带着雨盈到东灵岛找他,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东海双妖说,赵飞廉去谈生意了,半个月后才回来。”
容绫怫然道:“月瑶怎么说也是她们的嫂子,她们就这样坐视不理?”
莫雨盈气愤地说:“她们可不把月瑶当嫂子。赵青雾说,月瑶不顾她的阻拦,非要出海,被倭寇抓去,怨不得别人。”
“那么,苏啸南和星瑶呢?”容绫问道。
秋素荣回道:“他俩带人去海上巡逻了。出了这事,我们都担心倭寇会突然来袭,只能加强防范。”
莫雨盈陷入愁苦,无力地说:“倭寇说只给我们两天时间,这可怎么办呢?如果两天之内见不到师父,她们就要杀了月瑶。”
容绫咬咬牙,说道:“月瑶不会有事的,我今日就去救她。”
“可她们的目的是师父啊,我们去,倭寇怎么肯放人?”莫雨盈说。
容绫看了莫雨盈一眼,说道:“别说师父不在,就是师父在,我们也不能让她单独去冒险。”
秋素荣想了想,觉得容绫说的也有道理。她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也对,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师父,我们就更要保护好师父了。阿绫,等星瑶她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救人。”
这时,穆承影开口说道:“倭寇曾经见识过龙岛主的武功,若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们是不敢公然挑衅的。我听闻,野原正雄有数万人马。以卧龙岛百人去对付成千上万的倭寇,无异于以卵击石。救人的事,智取为妙,不宜兴师动众。”
莫雨盈焦急地说:“是啊,他们人多势众,一定布好了埋伏。我们的人再多,也多不过倭寇。没准,他们正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一网打尽呢。”
容绫问道:“穆郎,你有办法吗?”
穆承影不慌不忙地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你先去准备两条小船,具体的做法,我们再商量。”
容绫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先去准备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