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卡所指的暗门处，李原夜将手掌完全贴在墙面上。
未查明情况以前用黑雾先行进入探索——谨慎是他一贯的作风。通过这个方法确实得知内部有另一片空间且不存在明显风险后，他才与黑雾调换位置。
暗门后的空间不似外面那般惨相。四面环墙，三个具有生命气息的男女并排躺在角落的一张大方桌上，这便是唯一的景象。
他不明白什么叫做「成功的货」，只能接近过去亲身试探，“你们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反应。
不仅听不见他说话，甚至瞳孔都没有动弹一下。
“——这难道是？”
久远的记忆为眼前的景象渐渐苏醒，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原夜拧起眉，想到自己以前在组织上课时老师提到过关于破坏大脑神经的教学课程。
人脑的边缘系统如果被用十分精巧的手法破坏，虽然身体各项机能还能正常运转，但其本身将与真正的木偶无异，不会有任何表现反应——与小卡所说基本一致。
这种状态被称之为木偶人。
是比医学常规所说的「植物人」更为可怕的症状。植物人或许还有唤醒的可能，哪怕极其微小，但木偶人连本能性的神经反射都无法做到，只保留了物质以及能量的代谢。
对于当时的组织来说木偶人的作用范围甚小，所以他也没有接受更多关于此类的教导，老师也只给他们做过一次木偶人的展览实验。而那些用于展览的实验体，正和眼前这三人的状态一模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我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李原夜双眉紧蹙，怒火渐渐铺满心墙。
将制裁罪恶赋为自身使命选择在这座城市待上一年，不仅没有杜绝罪恶，现在居然还有如此恶劣不堪的事。
“嗡——”
还没来得及懊恼更多，靠近他右侧的墙壁中间突然打开一道暗格。
前去细看，李原夜发现一条暗道。
暗道大小至少能装进一名两百斤的壮汉。
他伸手在暗道里面浅浅一摸，虽然不知材质，但摩擦感非常微弱。由此联系先前小卡所说「组织会在转钟派人来收货」，或许这暗道就是关键。
“隆隆隆——”
李原夜正准备释放黑雾通过暗道，只要去到那边就会触碰真相——然而这时，整座房间产生强烈的震动，紧接着外面响起阵阵爆炸。
突然发生变故的原因很好猜测——暗道那边没有准时等到货物，所以断定送货的这边出现问题了。可李原夜没有想到他们会做的这么果决狠辣，居然直接选择炸掉这里。
“混蛋！”
李原夜无法思考更多，他加快黑雾穿过暗道的速度却始终没能抓住爆炸的时机——暗道坍塌，连同他这边的墙壁也开始粉碎。铺着瓷砖的地面相继碎裂，大量黑色的铁砂也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接连坠落。
只能暂时放弃了，强行使用黑雾转换很有可能被掩埋于废墟中。
他用黑雾裹住那三名木偶人。
必须带他们出去——这是最后的调查线索。
一同化作黑雾遁出这座车库。
刚变回人形，地面的别墅便轰然倒塌。
炸药的威力不止于此，旁边两栋别墅也没能幸免于难。
李原夜回身看向这片火海，神色阴沉的可怕。
“呜——”
警笛响彻这片别墅区已是半小时以后的事情。
“咚！”
沉闷的声响来源于警车边上身材姣好的女警。
她捏紧的拳头正用力地抵着车顶。
“该死，又被那个混蛋抢先了一步！”
她的身边只站着一位年轻的男警察，似乎是第一次来到现场的他神态看起来有些紧张。其他警察则早在这位刑警副队长的命令下联合医务人员对现场幸存人口实施救援去了。
“章队……你说的那个混蛋是谁啊？”
“小吴你第一天报到，流程上应该先让你接受职前培训，但事发突然就直接让你也一起来了。”章琳渐渐将心中不甘的怒火平息。“你在龙州市警校的时候多少听导师提过那家伙的名号吧。警方内部对他有一个单独的识别ID。”
“喔——是黑夜侠啊！”小吴顿时眼前一亮，表现出小迷弟的样子。“都市传说的黑夜侠嘛！我可佩服——”
看到章琳冰冷的眼神，小吴顿时噤声，不敢将那句「佩服」说完，“呃……可是这些人是黑夜侠救的吧？”他的目光扫向旁边不断被医务人员用担架抬走的倒塌别墅的住户，似乎想用这样的事实证明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章琳看出他这个想法，眉头拧得更紧。
“也许在警校没有人告诉你们这些新人他于警察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我现在提醒你，收起你那盲目的崇拜心吧。”
章琳目光变得冷漠。
“黑夜侠，是我们的敌人。”
“啊？”
章琳没有理会小吴的困惑，而是朝救护车走去。
那边有人在向她招手。
小吴杵在原地皱眉思索。
惩奸除恶的黑夜侠是敌人？
他猛地摇头，绝不相信。
“——秦悦，什么情况？”
秦悦靠在救护车上眉头紧锁，将手里攒着的纸张递到对方手中，“那三个人的，你自己看吧。”
章琳接过报告，仔细浏览起上面的数据。
大血小板比值、红细胞分布宽度SD值、白细胞计数、红细胞计数、血红蛋白测定、红细胞比积测定……
前面这些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直到看见大脑的相关数据报告。
“定义为木偶人？”章琳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症状？”
“只保留最基本的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连本能的神经反射都消失了……”
“什么意思？”章琳没有马上听懂，但也从秦悦悲凉的神态中察觉出不妙。
秦悦深深叹出一口气，“意思就是植物人还有极其渺茫的几率可以恢复意识，但木偶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复原。”
“……怎么会这样？”女警的手掌再度紧攥成拳，为木偶人的遭遇感到极其痛心的同时也极其愤怒。
“事已至此，我们更要振作精神。”秦悦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一定要尽早抓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嗯！”
说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三栋别墅都被爆炸摧毁得很彻底，想从中寻找线索已不可能。无法恢复的木偶人自然也谈不上线索，目前阶段只能通过岗亭录像慢慢查找可疑人物。
秦悦莫名有些头痛，准备到一边抽烟缓和忧虑。
“黑夜侠……”
“啥？”
听到章琳的呢喃，秦悦回过头。
“黑夜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必须找到他，否则这种诡异的案子根本没法破……”她的声音虽然带着希望，表情却很复杂。
“哦哟？”秦悦将烟点燃吸上一口后，面色打趣地说。“整个龙州市警方都知道你章大队长与黑夜侠势不两立，今个儿这是喝假酒啦？”
很明显的说笑，章琳没有在意。
以秦悦医学硕士的智商不会猜不到她为什么会在此时提及黑夜侠，她正着神色说：“你与黑夜侠有过接触。”
这句话被秦悦猜到了，她扔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用以搪塞，“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跟我只是救与被救的关系，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
“你不是说他还找你要微信了吗？”
“呃我那是骗你的……”
“你再说一遍？”
章琳青筋暴起，这是超出秦悦预估的反应。
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谁要你总在我面前贬低他，我很不爽嘛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反击你啊……”
“想什么办法？”
“骗你我有黑夜侠的联系方式嘛，然后就是不告诉你，气死你……”越说就越能感觉到章琳的愤怒，秦悦的声音也就越说越小，双手不安地揉着衣角。
“——你！你有没有搞错啊！”
章琳恨铁不成钢的跺脚，差点没把高跟鞋的鞋跟给踩断。
“那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事儿嘛！”秦悦委屈巴巴地说。“大不了我再帮你想个找到他的办法好了。”
可话说回来这次事件性质的确空前恶劣，如果找到黑夜侠能给案情带来转机她也愿意倾尽全力。
章琳其实知道自己没理由责备秦悦骗她这件事，毕竟都是过往，她也是一时急躁，听到秦悦这样讲以后倒是自己心里有点愧疚了。但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明白对方不是真的想互相指责。
“章队！已将所有伤员全部送到最近的医院！下一步如何行动？请指示！”
木偶人将由秦悦直接负责带去风蓝路研究所，这点章琳已经知道，便对前来汇报情况的男警察点点头说：“那就先收队吧。”
“是！”
分别前，章琳又对秦悦递去一个意味鲜明的眼神。
秦悦回以笑容，摆摆手示意对方放心。
上车后，她开始在内心抓狂——
到底要上哪儿找那种神秘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