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宸殿的书房里,阎宸逸和司徒钰鸿面对面坐着,气氛和谐却又严肃。可偏偏俩人的神色皆是云淡风轻,违和得很。
“汩清丹,先让她服下一颗。后续事情和代价,你安抚好她后,再来我花园找我。”司徒钰鸿把小瓷瓶放在桌上。
阎宸逸从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皱起了眉,“这不是纯粹一颗丹药吧?”
“的确不是。它进入人体后,会化成一条小虫,把毒素吸取,和自身药效中和,中和饱满,便会爆体而亡。但不会危及人的性命,虽然她目前就是死亡状态。”司徒钰鸿自觉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去看看她。”
阎宸逸像是不在意他的那句话,他把丹药放回小瓷瓶,瞧了司徒钰鸿的后背一眼,便也站起来,往外走去。刚出房门,就看见匆匆赶来的李毅杰。
“殿下,沈婧醒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阳光顺着门缝溜了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更加光亮。盯着门看的沈婧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双眼,待适应后,一脸惆怅,她似乎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
“怎么了?”
沈婧坐起来,向阎宸逸伸出了双手。
他愣了会,看着一脸惆怅委屈的沈婧,他不禁无奈的扬起了笑,“你这是死后变得黏人的状态了。”
他只能选择抱了抱她,可还是隔了个水棺珠。
得不到温暖怀抱的沈婧,就像刚睡醒没有安全感的孩童,双眼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张嘴想诉苦,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乖,不哭。水棺珠不能撤掉,撤了的话,对复原不太理想。”阎宸逸在床边坐下,“你啊你,是不是觉得死了,就是解脱?你现在这模样真不像以前的沈婧了,倒像是还未长大的孩童。我想,沈莹都比你懂事多了。”
被打趣的沈婧,她耳朵尖和脸都染上了层薄红,这模样让人看了,真的是个活脱脱的生人。“我才不是小孩。”反驳后,她擦了眼泪,问道,“沈莹还好吗?”
“李毅杰进来,王妃问你话呢。”
这是沈婧第一次亲耳听见他用王妃二字来对外称呼她,觉得自个儿像是在火堆旁似的,热浪滚滚。
“喂,我不是你的王妃。”
“以后就是了。”
“可我没同意。”
阎宸逸忍不住扬起嘴角,“那刚刚伸手要我抱的是谁?要不到抱却在哭鼻子的又是谁?”
“你,哼,不和你这幼稚流氓说话。”沈婧转而把视线定在“聋瞎人”身上,“李毅杰,沈莹如何?”
阎宸逸见她这小模样,顿时有个恶念,如果她一直待在水棺珠里,未尝不是一件……想到这,他的眸色变得深沉,低头看着手上的小瓷瓶,逐渐陷入了沉思。
被点名的李毅杰顿时摆好姿态,努力摆出副自己没看不该看的、没听不该听的模样。
“哦,她被惊吓到了,让医师看了,无大碍。我让土地爷帮忙看着。”
“我能不能见见她?”
她想起在秦阳镇时没有理会沈莹的自己,太过决绝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而沈莹始终是她的牵挂。虽然已经拜托了李毅杰好好照顾她,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沈莹也不是乖乖的主。她还是得好好地安抚好她,给她一个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念。
“这个,殿下应该有办法。”
当两人齐刷刷把目光放在阎宸逸身上时,才发现这个人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小瓷瓶。
“喂,阎宸逸,阎宸逸,阎宸逸…”
沈婧连喊了三声,他都还没回过神。李毅杰大着胆子,手掌搭上阎宸逸的肩膀。刚碰到一点,就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顿时皱起了眉,“殿下。”
阎宸逸抬头看向他,眼睫毛扑闪了几下,而后才松开了他的手腕。
“有事?刚刚走神了我。”
沈婧看着他那双笑意达眼底的双眸,可在笑意前,她分明看到的是猩红的双眼里有阴狠、不满。她不相信李毅杰没有看见,何况他刚刚拽李毅杰的手腕,铁定是用了很大力。
她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突然间失了理智,“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没看向她,倒是问起了李毅杰,“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哦,王妃问,想看沈莹。我就说你大概会有办法。”
“有,很早之前,我给过土地爷一面小铜镜,大概还能用。”阎宸逸在灵戒里拿出了一面小铜镜,他双唇微动,手指在铜镜前划拉几下,铜镜上就出现了人影。
“鬼王殿下。”
熟悉的声音从铜镜里传来,沈婧只能把心中的那点疑惑抛之脑后,反正她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何况眼前的人,除了有两个称呼、有两个身份、性情不一。但不管是哪一个,于她而言,自始至终,唯有一个。
“那个野丫头呢?”
“在呢,刚刚还闹着找她姐。”
“把铜镜给她。”
“是。来,丫头拿着,见你姐了。”
听见阎宸逸的声音时,沈莹特别想吼回去,但是一想到在秦阳镇的那个场面,她顿时就耸了。
——原来,他真的是恶魔。
当她从土地爷手上接过铜镜时,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接触到阎宸逸的视线时,她依旧哆嗦了下。
这点微动被眼尖的阎宸逸捕捉到了,不禁挑起眉,嘴角微扬,顿时玩心大起。
“好看吗?呼啦啦的,”他顿了下,轻笑,“满天飞。”
即使他话不完整,但沈莹依旧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禁反胃想吐。“你、你、你就是恶魔,恶魔。我姐呢?把我姐交出来。”
“不交。”
在一旁的沈婧瞧着这俩冤家,不禁叹了声气。“宸逸,别玩了。给我吧。”
阎宸逸看着她,然后让铜镜隔着水棺珠,飘在她面前。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轻声说道,“这样就好。”
可沈婧却像是明白了他的话,心里的惆怅又增加了一层,可脸上依旧扬起了笑。
“沈莹。”
“姐,姐,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事,只是需要多休息,多休息就会好了。”
“哦,这样。那你要赶紧回来陪我哦,不要和那个大恶魔在一起,阎宸逸就是大恶魔,大变态。他是个很可怕的恶魔。”
“哦,是吗?还想和你姐姐说话吗?”
铜镜外传来幽冷的声音,愣是把沈莹给吓得差点拿不稳铜镜。
而听着沈莹劝语的沈婧,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阎宸逸身上。看着看着,她就走了神。听到他声音,她才回神了。
而她神情被阎宸逸看在眼里,他神色开始变得冷肃。
沈莹没有搭理阎宸逸,而是换了个话题,“姐,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见你。”
“我……”
沈婧看着铜镜里的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她现在的处境,回去于她而言,就是天方夜谭。即使阎宸逸真的有办法让自己复活,那又是多少年后的事情呢?她实在是不想给沈莹承诺,但又得让她有个念头,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你姐累了,要休息了。至于见面,一定会重逢。”
阎宸逸的话,莫名得让人无条件相信,可也让人心存疑虑。
沈莹再想细问,却发现铜镜里的画面已经不是沈婧,而是自己的样貌。顿时气得想把铜镜给摔了,被眼疾手快的土地爷给拦了下来。
“你这小丫头,脾气真大。得让李毅杰好好管教你。”
沈莹吸了吸鼻子,然后猛地一头扑在土地爷的怀里,“爷爷…呜呜呜…”
听着这小丫头的哭声,土地爷叹了一声,手慢慢地拍着她的背。
“真的会有重逢的时候吗?”
李毅杰见铜镜已收,便悄悄地走出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阎宸逸盯着她,手里捏紧了小瓷瓶,“有,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傻子,凡事都有代价。”
重逢二字,就像是个开关,终于让两人开始面对正事。两人间的气氛变得严肃,还有渐渐扩散的却说不出什么滋味的难受感。
“这有颗药,吃下去,清毒素。”
沈婧冷眼看着他从小瓷瓶里倒出药,“然后呢?你去哪?”
两人都冷着张脸,僵持着,最后还是阎宸逸败了。
“真是拿你没辙。”
话落,在沈婧的直视中,他笑着把药放入了他的口中。然后在她惊讶以及猝不及防之下,他上半身探进了水棺珠,把药渡进了她的嘴里。他的舌推着丹药,逐渐滑入她喉,落入体内。
可这喂药方式,逐渐偏了正轨。
药是喂下去了,只是这人食髓知味,不愿退出来。直把怀里人吻得脸红通透,溢出娇声,他才放过娇人。他把怀里人放平躺在水棺珠,瞧着她泛着红潮的脸颊,水盈盈的双眼,还有嘴角上的牵丝。
阎宸逸用拇指轻轻抹去她嘴角的水渍,他才从水棺珠退出来。
“你骗我。你能进来的。”
阎宸逸看着她眼里的泪水,不禁轻笑,“没骗你,水棺珠会汲取生魂的精气补给死魂,你这么弱,不宜强补。”
“但你还是骗我了,你还没告诉我代价。我们是不是一定会重逢?可我现在好困,你等我醒了好不好?”
沈婧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眼时而阖上时而又勉强睁开一条缝。
瞧着她这幅不甘心的小模样,阎宸逸唯有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相信我,一定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