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患持续多日,有金乌门、七星商堡、逍遥门三大组织协助牛城县官兵驻守,使得整个牛城县固若金汤。
在汐柔昏睡的第三日,有朋客栈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一副将军扮相,未着本朝文武袍,而着前朝锁子甲,且有强烈阴气萦绕周身,龙渊感知到这股阴气与废弃韩家大院中的阴气同出一辙,由此开始戒备。
只是他有所不知,此人正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神秘将军,那个有操纵尸潮能力之人,亦是操纵八只反八卦镇墓兽之人。
神秘将军亲临有朋客栈,客栈中尽显肃杀诡氛,留守的金乌门人与掌柜、小二顿时噤若寒蝉,菲儿亦下意识地拿出了小弩,且做好了应敌准备,此刻,明眼人俱能看出此人来者不善。
纵然山海妖市中《极品鲜》的精盐已然用光,但菲儿心知尸患未平,所以早早便做了准备:无非在这些天中去后厨索要精盐若干,遂混合朱砂淬炼小矢,使之有了驱邪之能。
相比此前黑木林中所用的“爆裂盐矢”,这批小矢并不具备爆炸之效,何况身处城镇尚需顾忌百姓,因此仅有驱邪之能便足矣。
然而,菲儿左肩上伏着的小布老虎精竟对来人视若无睹,全然一副置身事外之态,在此情此景下还舔起了爪子,想来被收服后它便只会卖萌了。
说时迟,那时快,神秘将军率先出手,动作行云流水,不及眨眼便拔剑、挥斩,登时最近两名金乌门弟子颈上出现血痕,遂倒地不起。而后,神秘将军收剑入鞘,睥睨在场其余之人间肃杀更甚!
“冰尘心决·寒尘裳。”
话甫落,龙渊运使起此前在韩家老宅为菲儿抵御阴气的功法,但见冷光由龙渊体表浮现,顷刻间漫延至在场众人体表,随后这些人身上逐渐漂浮起无数细小的冰晶,数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待冷光散去,这些冰晶方停止凝结,遂环绕众人周身作不规则运动。
凝结出的漂浮冰晶厚达一尺有余,完全能抵御住阴气对躯体的侵蚀,可那股肃杀仍能穿透冰晶使在场之人感受战栗。
就在龙渊、菲儿与一众金乌门人严阵以待之际,原本死去的两名金乌门人竟站起身来,随后神秘将军的躯体开始虚化,由此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所谓的神秘将军不过是阴气化形,可如此浓重的阴气表明真正的神秘将军就在不远处。身在暗处之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又如何不使在场之人忌惮?
再观那两名“死而复生”的金乌门人,颈上毫无半点血痕,想来是神秘将军借着阴气化型施展了“鬼遮眼”。
人群中,有其余金乌门人向那两名“死而复生”的金乌门人试探道:“你们……没事?”
闻言,其中一人应道:“应该还活着,还能喘气。”
另一人随之应道:“刚才感觉颈上一凉就没知觉了,就像睡了一觉一样。”
这期间,龙渊已有思揣,遂为二人担保道:“他们无妨,颈上并无红痕。那人非是本体,只是阴气化形,此举只为警告,而非夺命。”
而后,那两名“死而复生”的金乌门人跑入人群,随即身上也逐渐漂浮起无数细小的冰晶,显然是受到龙渊“冰尘心决·寒尘裳”的护持。
“你们紧张什么呀?”
稚嫩的声音由二楼传来,正是出自儒儿之口,随即在场之人只感一道残影飘然而至,速度之快肉眼不可辨,下一刻儒儿已然出现在有朋客栈大厅中。
一众金乌门人、掌柜、小二见儒儿助阵,心中大石稍落,可龙渊仍眉头紧锁,似是心知儒儿非是神秘将军对手,一旁菲儿见龙渊如此神态,亦不敢松懈半分。
随后,真正的神秘将军缓缓踏步而至,口中低吟唐诗以壮声势:“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真正的神秘将军,与此前的阴气化体外貌一致,此人着前朝锁子甲,一副将军扮相,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阴气,即使是掌柜、店小二这类毫无修为的百姓,亦能从这股气息中感受到发自心底的战栗。
“大个子,就是你搞事情是吗?”
儒儿质问道,惊得在场之人无不脊背发凉,其中龙渊、菲儿更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大战一触即发。
戒备之际,龙渊不禁盘思揣:此人修为在儒儿之上,儒儿断然不是对手,可惜鬼医前辈闭关炼丹,不然以之能为,此人绝不敢如此放肆。此人念诵之诗,乃前朝曹松《己亥岁二首·僖宗广明元年》中的前四句,意在震慑全局,莫不是这人经历过安史之乱?观其修为高深,似经历岁月远不止于此。此人方才示警已是留手,当下盟主等人未归,其余金乌门人参战不过枉送性命,纵然吾与菲儿协助儒儿对付此人,战局也难以逆转,当如何?
“吾,不与孩童计较,汝速速退去!”
“哼!牛城县的地仙张老头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说罢,儒儿率先出手,看似小拳拳锤胸口的架势,却暗纳万千针气,正是鬼医绝学“千针炼心篇”。
若面对寻常修者,针气必游走于对方四肢百骸,并能使之丧失行动能力,可神秘将军体表散溢出的阴气全然阻断了针气的侵入,随即体表泛出阵阵透明的涟漪波纹,顷刻间所有针气便消弭于无。
儒儿与之相比,修为相差过大,登时高下立判。
“真真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念汝年幼,汝已身死。”
“啊?”
神秘将军轻描淡写之言,却使儒儿心头一凛,遂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儒儿身为鬼医东方仁之耳孙,虽是孩童样貌,却已有百岁高龄。纵然修为不济,但俨然跻身于地仙门槛,由此可见神秘将军之修为。
随后,神秘将军踏步走向楼梯方向,包括龙渊、菲儿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其让开一条路。现下在场之人俱能看出神秘将军来者不善,奈何与之相比修为简直云泥之别,由此只能目送着此人上了二楼,并无不期盼鬼医能出手平定此番风波。
“这人不简单,我等绝非此人对手!”龙渊叹道。
“龙渊,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菲儿问道。
“不知,但我可断定此人绝非活人,暂静观其变就是!”龙渊应道。
神秘将军身在二楼走廊,他缓缓地向末尾汐柔所在房间走去,地板在军靴的敲击下很有节奏感,震慑着楼下大厅中每一个人的心脏。与此同时,鬼医从原本龙渊的房间推门而出,想来炼药的火候暂时便交由燕山看护了。
而后,鬼医挡在走廊过道中,一脸玩味之态。见状,神秘将军只得停下步子,对眼前老者威慑道:“念你年迈,速速退开,可保性命!”
“老朽活得太久了,生死簿上也没我的名字,你确定杀得了我?”
闻言,神秘将军不禁一惊,面部那层氤氲下表情也起了变化,遂质问道:“汝是何人?真真不畏死?”
“老朽东方仁,乃是传闻中的鬼医。阁下有如此修为,想来非是常人,何不入室一叙。”
“原来是你!有你相助,难怪那宿主尸毒被封。在下多有得罪,告辞!”
“哎!别走,既来之,则安之。今天你是上宾,喝杯茶再走不迟!”
话甫落,鬼医运起柔掌,出掌快、巧、准,正是绝学“千针炼心篇”再现,相比此前儒儿运使此法,正是:相同之招,不同之威。
神秘将军反应不及,胸口竟挨了一掌,由此功体被锁,遂感无数针气宛若汹涌江河之水,接着逐渐剥离阴气与自身之联系。待阴气耗尽之际,剩余针气亦会使四肢百骸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神秘将军顿感不妙,只得恨恨道:“撤!”
随后,神秘将军由二楼一跃而下,随即化作一道残影从客栈大厅向大门处急急而奔,遂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这邪祟估计是奔着姓白的小丫头去的,应该尸毒就是他搞出来的,我得回去接着炼药了,那丫头的毒还得解。话说回来,这邪祟应来头不小,但好在如今功体被我封了,小龙、小风,你们两个可以趁他病要他命,毕竟......这东西不是活人,留着会不会祸害牛城真不好说。”
有鬼医指点,龙渊、菲儿当下心领神会,随之齐声应道:“谨遵前辈指示。”
随着鬼医回房炼药,龙渊、菲儿亦离开有朋客栈,是为诛邪而去。当然,布老虎精身在菲儿左肩上,自是也得跟去。
待二人彻底走远,环绕众人体表的细小冰晶也渐渐消散,纵然此地仍有残留阴气,好在剩余阴气已稀薄得对常人难以构成威胁了。
神秘将军威慑而来,如今竟铩羽而归,只得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如此更能突显鬼医修为。对于留守的金乌门人及掌柜、小二而言,因并无人员伤亡,所以此次经历也不过是虚惊一场。
而现世与阴间亦有对照,昏睡中的汐柔此时主魂已乘舟行于忘川之中,现下正遭遇魇心魔的欺骗。若现世她未得鬼医相助,且受神秘将军诛杀,那么生魂在阴间未等遇到真正的父亲,便会被那只丑陋的鲶鱼精生吞。
正所谓:茫茫天道,物各有定,引之则昌,抗之则亡。冥冥中,一切自有其机缘。
有朋客栈外,举目所见便是绵延百里壮观至极的黑云,在天象“黑猪过天河”的影响下,半空黑云翻涌不止,散溢出的沛然邪能无不影响着下方生灵的心绪。
龙渊、菲儿二人为追击神秘将军出了客栈,因心知邪云的诡异之处,自不会仰望云层。
上有黑云散溢邪氛,外有尸潮环伺在侧,由此牛城县中鲜有百姓出行,纵然有显冷清,却也为龙渊、菲儿减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神秘将军功体被封,但凭借修为上的鸿沟逐渐拉开与龙渊、菲儿的距离,并彻底在二人眼前失了踪迹,而随着针气缓缓剥离神秘将军体表的阴气,原本浓郁的阴气竟然愈加稀薄,龙渊亦渐渐难以感知到神秘将军具体所在,遂只得停下步子。
菲儿见此,不由停下身子,而后不禁发问:“龙渊,怎么了?”
“小菲你看,这邪祟狡猾至此,竟能反用鬼医前辈功法隐藏自身阴气,使我遍寻不得。”
“这么说来确实够狡猾,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法宝千纸鹤,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龙渊说罢,再次从左袖中拿出那只红色千纸鹤,遂托在掌心低吟道:“尘世之邀,寄灵迢迢。纸鹤接引,魂牵梦绕。千纸鹤,去!”
而后,但见这只红色纸鹤振翅而起,随之盘绕龙渊掌心徐徐而飞。待与二人拉开一定距离,此物见风就长,顷刻间已大如苍鹰,双眼处有乌墨点缀,体表也浮现出一层淡红色的光晕,如此寻常人已然不能得见。
近期,龙渊为天地悬赏令任务曾动用此法宝搜寻偷鱼小贼踪迹,而今偷鱼小贼已成了菲儿的宠物,即小布老虎精阿布。现下阿布正伏于菲儿左肩,虽看似一副萌猫之态,然此妖身负惊人妖能及慈悲妖心,亦因功德受当地城隍关照,自非是寻常肥猫可比拟。
龙渊此次催用千纸鹤与阿布无关,无非是以此法宝感应神秘将军身上的阴气,是为一寻神秘将军影踪。
随着千纸鹤引路,二人紧随其后,阿布见此由菲儿肩头一跃而下,惊得菲儿心头一颤。
“阿布,你去哪儿?”
“喵!”
阿布回首示意菲儿跟上,随即在二人前方跟着千纸鹤的踪迹走起了猫步。
“小菲别急,阿布应是让我们跟上,不想它竟有这般能为。如此,我便可收回千纸鹤,毕竟催动此物耗元甚剧,虽说那邪祟功体被封,但其修为仍不可小觑,对付那邪祟吾还需保留实力。”
“理解的。我倒想起一句俗语,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嘻嘻!”
“正如你所言,多谢理解。但勿要长邪祟志气灭我方威风!”
话甫落,龙渊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且伸平,千纸鹤于半空变回先前大小,随即落于掌心,此状态寻常人又能得见。而后,法宝千纸鹤已被龙渊收入袖中。
“好了,我们跟上。”龙渊道。
“嗯。”菲儿道。
随后,二人一路紧跟布老虎精追踪而去,牛城县街道的冷清在二人眼中一览无余。
在阿布的指引下,龙渊、菲儿一路急行,其中龙渊有感周遭人气愈发淡薄,意识到这竟是前往韩家老宅的路,由此心中不禁盘算:如此看来,邪祟自韩家老宅而出,功体被锁后暂且逃回老宅休养生息,想来已在此盘踞多时,难怪会沾上韩家老宅中的阴气。吾与菲儿前后两次进入韩家老宅,一次为阿布而来,另一次为调查阴气之源而至,均未发觉邪祟踪迹。幸亏如此,否则以其修为吾死无妨,连累菲儿枉送性命真真罪过。阿布成精前一直与邪祟为邻,若非鬼医前辈此前阐明阿布来历,吾断然不会信任阿布,而阿布身负慈悲妖心,昔日以自身佛气超度五十七条冤魂往生极乐,按理说韩家老宅不该有邪祟,吾实在想不通邪祟由何而来......
龙渊思索之际,耳边传来菲儿的声音:“龙渊,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条路好像是前往韩家鬼宅的路。”
菲儿提及的“韩家鬼宅”,即废弃的韩家老宅,她不过是沿用店小二对韩家老宅的称呼。
“注意到了,小菲应另有所指,对吗?”
“哼,你这家伙......我就说了。我在想,那个将军扮相的邪祟,会不会与韩家鬼宅有关?之前听店小二说韩家鬼宅的传闻,但有我们阿布超度亡灵的英雄事迹,那些所谓传闻也只是空穴来风。还有就是,我们之前出入过韩家鬼宅两次,也没有发现邪祟的踪迹,我倒对这个邪祟的身份好奇了。”
“想到一处了。你看,邪祟身着前朝锁子甲,那么初步猜想其生前为前朝之人。二十年前,韩家遭遇灭门惨案,阿布虽超度亡灵往生极乐,可老宅风水已败,气场对周遭亦有影响。以至后来周围居民陆续搬离。然此等破败风水地,却是邪祟修炼绝佳之所在。”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韩家大院正门处,但见大门此刻半掩半开,浓郁的阴气就此外泄而出,若非龙渊早有催动“冰尘心决·寒尘裳”护持,只怕这股阴气会侵入骨髓。韩家大院位于牛城县中正西方,如今一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门口那对石狮子早已布满了青苔,彰显着岁月的痕迹,亦诉说着牛城一隅的特有荒凉。
菲儿正欲踏足入内,但被龙渊拦下,遂提醒道:“若未记错,上次离开我二人已将大门合上,这大门半开着,俨然一副请君入瓮之局,只怕待会会有一场恶战!”
“我当然知道,可是阿布进去了!”菲儿焦急道。
“此地原本便是它家,何以觉得它会危险?再者,阿布身负大功德,邪祟亦不愿轻易招惹它。”龙渊见此,不禁安抚。
“也对,这样我就放心了!嘻嘻!”菲儿闻言,顷刻间转焦为喜。
与此同时,一颗圆滚滚的“猫头”从半开着的门中探出,定睛一瞧正是阿布的脑袋,前额上淡红色的“王”字亦揭示了此妖身份,只是它这般回眸倒显得极其可爱。
“喵!”阿布再次发出猫叫声,由此示意二人跟紧。
“阿布回来了!看样子是见我们没跟上,回来找我们了。”菲儿道。
“如此,我们便跟上吧!”龙渊道。
至此,龙渊、菲儿跟随阿布进入韩家大院,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入韩家,此次是为铲除功体被封的神秘将军。而神秘将军身中“千针炼心篇”,现下不得催动异法,阴气亦被逐渐剥离,可作为隐藏于幕后的黑手,面对龙渊、菲儿的联手,他又怎会轻易束手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