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我换上顾奕留给我的衣裳。洗漱时阿宝拖出一个小瓶，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红艳艳的朱砂。
顾奕这厮，还记着呢。
我有些感慨的摸着脸皮，上面的黑地泥已经有些历史了，但我从未想过洗下它。有的时候，怀璧有罪，虽然这璧也不是我的。
我苦笑着摇头，又将他留给我的人皮面具扣在了脸上。
收拾完毕，我因为不会束发所以只能任由他披散。揽镜自照，只觉得顾奕那厮留给我的人皮面具忒丑了些。一张猥琐的脸皮，三角牙兔子嘴，走街上都得被敲闷棍的。我疑心是因为他记恨我多次说他娘娘腔，所以他才找出这样一张丑恶的面具来。
我寻来一把纸扇，摊开遮住半张脸，这样一看好多了。
我掐着嗓子道：“走也。”
袖兜里发出弱弱的一声：“吱。”
是以，我踏上楼梯，学这顾奕平日里的姿态，却因这扇子遮了大半视线，最终踩住衣摆以狗吃屎的姿态摔了下去。
掌柜的和店小二各自望天，阿宝十分鄙夷的用屁股对着我。
我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老板，你这楼梯上有油！”
老板望了我一眼，不说话，恰巧另一个客人也从楼梯上走下来，十分平稳安全的出门了。
我老脸一红，埋着头就往外走。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红光。我一惊，暗道不好，那些刺客又来了？我条件反射就是一脚，正中靶心。地上腾起一片灰，片刻后一个颇有磁性的声音从灰中响起：“咳咳咳，贤弟好脚力。几日不见，贤弟的腿功有涨啊。”
几个小厮冲了过来，从灰中拉出一个人影。尘埃落定，我才瞧见是一个瘦瘦弱弱的中年男子。刚刚抬眼望天的掌柜的赶紧冲了过来，对着男子喊了一句：“陈老爷。”
男子朝他微微一点头。
我定睛了许久，终于将眼前这弱柳扶风的男子同西寒国第一巨贾程瑞联系了起来。
唔，不愧是搞断袖的，虽然在灰里滚了两遭，依旧难掩其出众姿容。这么一看，果真跟顾奕相配的很。
程瑞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才看清我不是顾奕：“啊，你是何人？”他又围着我瞧了一圈，最后恍然大悟道：“难怪贤弟不接受我，原来他喜欢你这种姿色！”
我：“……”
眼瞅着他还要自顾自怜，我赶紧打断：“这位公子，我和世子没有半毛钱关系！”程瑞眼睛一亮。
我继续解释：“呃，其实也有一丝丝关系。我只是世子的贴身小厮，我们世子昨儿被皇上请入宫了，恐怕还要过几日才能出来。您过些日子再来找他吧。”
程瑞的眼睛闪了闪，暗了。
我长舒一口气，正欲离开，却被程瑞拉住衣摆：“你刚刚说，你是贤弟的贴身小厮，对吧？”
我点了点头。
他重复着四个字：“贴身，小厮——”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就戳中他的心坎了，他当即就邀我用餐。我将他微鼓的肚皮看了一转。点头，应了。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如此，我成了他的座上宾。本以为他会将我带回府邸，我也想顺道参观参观西寒第一巨贾的金屋。谁知他并未察觉我的想法，反而待我左拐右拐，最后到了河边，拐进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小楼说不上繁华，但显得很有格调。从正门望去，是一片灿烂的黄菊。
程瑞引我进门，他随即跟上。他身后几个小厮却停住了，直直地僵在门口。
程瑞一拍脑门：“是我疏忽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
小厮们长舒一口气，期期艾艾道：“公子，我们就在这里等您，您注意身体啊。”
程瑞胸有成竹的点头，我忽地打了个寒颤。
越往里走我越感觉不对。这什么地方，一个女人都没瞧见。两排红艳艳的灯笼倒是好看，就是老让人觉得不正经。
“陈公子，这是何地？”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刚走两步，旁边却杀出一个花里胡哨的中年男子。我被脂粉味熏得眼睛都张不开，却听得耳边响起一阵娇喘：“陈公子，您好久都没来这里了~”
程瑞十分风度的揽住这个有自己两倍宽的男人，安抚道：“好说，好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这浓妆艳抹的大胡子又跺了跺脚：“这么久才来一次，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就瞧不上我们这里的公子了？喏，今儿来找乐子，居然还带着呢，我倒要瞧瞧，是谁家的公子漂亮……”
说罢他伸过来抢我遮住口鼻的扇子。力气极大，我只能老老实实的放下，又对着他局促一笑。
这男子的笑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公子的胃口挺奇特的啊……”
程瑞又与他调情了半天，终于可以进去了。
原来，这小酒楼，就是著名的小倌聚集地啊。
我咽了口唾沫，既来之，则安之。
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一路上莺莺燕燕不少。不对，应当换个形容：鹰鹰雁雁。
程瑞不愧是草中老手，一路与各式花枝招展的男子打过招呼，又平安的上了二楼，终于没被这群热情非凡的男子扒光衣裳。连我也险遭毒手，捂着裤绳松了一口气。
二楼好得多了，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仅有几个小厮在倒茶。
得了空隙，我朝楼下望去，发现这里的小倌长得都十分……怎么说呢，十分粗犷。胡子拉碴，臂膀宽阔，五大三粗的爷们，却涂脂抹粉，显的十分怪异。
程瑞也朝着我看的方向望了一望，评头论足道：“听龟公说，最近新来了几位小倌，长得还真不错，就是比不上贤弟万分之一的美貌。”说罢他十分忧伤的将我望一望，“爱一个人，怎么这么难呢？”
我胃里一阵翻涌。
后面的话我不知如何评价，不过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里还真没有一个小倌能敌得过顾奕的。若是蓝将军知道我们将他心尖儿上的人如此比较，恐怕会拿刀砍人了。
我宽慰了他两句，他便引我为知音，互换了名帖。
不愧是第一巨贾，点的菜十分有品味。我吃的油光满面，他却没有胃口，时不时的将肚皮一摸，显得十分伤情。
我想了想，莫不是孕状吧？听说产妇都十分娇贵，容易悲春思秋，出各种幺蛾子。想来这孕夫也当一样。
我便十分体贴的为他夹了一筷子肉：“来，莫伤情了，吃饱才是正事！”
“乔公子——”程瑞喊了一声，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发狠似的灌了一口：“你可知道，我对贤弟的一颗真心！”说罢，他狠狠地拍了拍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瞧着他剧烈抖动的胸脯以及下方鼓起的肚皮，十分担忧道：“莫拍了，莫拍了！别把娃娃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