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球厅离开的时候,我去老庸医那里买了五盒青霉素,应该够撑一段时间了。我已经做去石仼的打算。
走的那天从老屋邻居那里得知了三舅去世的消息,我没有想要去看他,因为已经有将近十年我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了,而且葬礼的当天是我正好预计出发的日子。头一天我在麻将馆借了一个火盆,烧掉了出租房里的一切东西,后来房东闻到了一些异常的味道,他敲门问我在干嘛,我说:“烧书”,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要走了,他又问我为什么不把书留下来送人或者送给他正在上高中的大女儿,我说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包括知识。也许我送出去了她也只是将它们当做垃圾,比起这样一种境遇,我认为它们更愿意“死掉”。他说我奇怪,我便再没讲话。
我曾在一条酒吧街上见到过他女儿和一群无赖喝酒时的样子,她看起来是一个不太会喜欢看书的人。当时我去他们桌上借打火机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眼。那个留着平头的男生搭着他的肩膀问她是不是认识我,我还没开口她便说:“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穷逼,连着打火机都要问人借。”说完便转头举起了酒杯,那个平头仔仍然搂着她。
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她在门口等我,并以警告的意味告知我,倘若我要是将她去酒吧的事情告诉她爹就让我好看。
你是在威胁我么?
算是吧!
放心吧,不用你威胁这事也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我从来不会也不愿意插足到任何人的生活中去。
那就好。在我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她又回头说了一句话:“对了,今天抱歉哈,我不该骂你是个穷逼,但是你知道,那种情况下,往往是没有办法的,而且我可以承认你就是我们家的租客的……”
我什么没说便关上了门。
走的那天我仅仅只是带上了青霉素、狼牙刀和一个迷彩的背包。我将它们都丢进背包里面。我已经窝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五年了,这耗费掉了我青春中的大部门时光,在我意识到自己离死亡又进了一步的时候,我终于做出了要去石仼的决定。为此,我兴奋了好久,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当我走在往日的那条巷子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舍得——我早就应该抛下它们了,它们就像是我身上的一块脓疮,在它发炎溃烂之前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以前我从未怀揣着任何目的去做任何事情,但这次不一样了,我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石仼,我不知道从此处到石仼有多远,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到达石仼,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如同生活中的一切人和事,都不重要。
我认识这条巷子里的每一个人,但是我没有把我的离开告诉他们任何人一个人,为此,我又觉得我戏耍了他们所有人,油然而生快感充斥着我身上所有的神经。
在我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耳边的丧乐还没停止,我不知道为什么丧乐总是演奏着“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曲。这个巷子里每隔不久就会死人,而每一次的丧乐都是这一首歌曲,我猜想也许这里只有这一家丧乐班子,而他们只会这一首歌曲,他们从不求上进,和这个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而我如今终于要脱离这个群体了。
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想起我今天还没吃饭,但我讨厌一切在火车上吃快餐食品的人,这会让整个车厢充斥一种腐烂的味道,而那种味道我仅仅在垃圾场边闻到过,所有我准备去抽烟区抽几根烟。
去哪儿啊?兄弟。
我抬头,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对面跟我搭话。
“石仼!”我近乎冷漠地回应着。
哦,石仼啊,没听说过。
不止你,好多人都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我在车厢连接处抽了两根烟,期间我一直透过车门上的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越看越觉得有一种巨大的陌生感,在火车不断穿过隧道又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过很多星光,期间还看到了有一条路上摆着一个烧烤摊,之后便准备回车厢睡一觉,到的时候我看到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人已经横躺在了两个座位之上,于是我又回到了抽烟区,整个晚上就待在那里。
第二天早上我要下车了,去拿包的时候,那个女人看到了我,我从她的脸上阅读到了一种愧疚的意味,但她什么都没有说,我从行李架上拿下包便走了。此刻那个巷子已远在三百公里之外,空气无比清新,我意识到出去之后我得找东西吃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