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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的时候,剧组放假,时禹辰回家,顺便让庄奈将他那住在乡下的老娘接到了“御翠园”,大家好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年三十晚上包饺子的时候,林汐言说要给大家表演个魔术。
当她颤抖着左手拿起一包纸巾的时候,众人无一不为她欢呼雀跃。
经过近半年的治疗,她的左臂已经一点点地恢复了知觉,虽然还是使不上劲,但这对林汐言、对关心她的大家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时禹辰紧紧搂住满头大汗的林汐言,泪浸湿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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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春天,林汐月的精神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被判监外执行,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林汐言收到消息后,买了些水果和牛奶,还有一捧漂亮的花束,去看了她。
正值中午,林汐月吃了药,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安安稳稳地睡着。
林汐言远远地望着她的睡颜,心里不是个滋味,重重地叹了口气。
医生说林汐月白天的状态还好,但是一旦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总说自己会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要她拿命来。
林汐言问她看到的是谁,医生说那是她的心魔,也是她记忆深处早就死去的亲生父亲。
林汐言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医生摇了摇头,说只有继续接受治疗才有可能会好,具体要治疗多久,还要看林汐月本人的意志力和恢复能力。
临走的时候,林汐言迎面遇上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他穿着精神病院里的工作制服。
在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后,林汐言猛然想起了之前季月那个人格告诉她的关于林汐月的一些事情,便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她正准备离开,男人叫住了她:“林汐言,我们可以聊聊吗?”
林汐言上下打量着他,有些迟疑。
男人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里有那么多警察,就算我真的想伤害你,也不会挑在这种地方。”
林汐言微微思索了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中间隔了点儿距离,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晒得人很舒服。
虽然早就知道了他的情况,但是当他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林汐言的目光中还是不可遏制地闪过了一丝惊诧。
“你的脸。”林汐言顿了顿,笑道:“整得蛮成功的。”
白凝轻轻笑了笑,“本来我也这样觉得,但是你在看到我这张脸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的神色,我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失败了,似乎,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知道我并不是他。”
“虽然你的眼睛和禹辰的眼睛很像,但你们的眼神并不一样。还有啊,他能比你高一点,所以你们之间,其实说像也不像。”林汐言坦诚道。
“赝品终究是赝品,即使我能把这张脸整得无限像时禹辰,但很多先天的东西是永远无法靠科技改变的。比如你刚才说的身高,比如我和时禹辰之间不同的生活习惯、做事风格等,我始终没办法做到完全像他。”
“别这样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去做你自己,做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不必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林汐言劝他。
“其实整完容之后,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段可能根本就没有结果的感情彻底放弃了原来的我。那几年在韩国,我做了很多次手术,每每感受到刀尖划破我脸上的皮肤时,我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划走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当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脸时,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头了,我不可能再把那张脸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就像我不可能放弃林汐月一样。比起失去自我,舍弃与放下林汐月,对我来说更痛。”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最没有道理可言。”林汐言感慨道。
“是啊。”白凝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知道林汐月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的眼里也并没有我的存在,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身。但没关系,在我最初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不管我和她之间有多荒唐,不管用尽什么手段,我都要牢牢地把她抓在手里。上天给我机会,让我凭着这张脸得到了她,那我便要用这张脸永远拴住她。林汐言,无论我有多么想念从前的自己,我都无法再变回去了,这便是我在这段感情中,为此付出的沉痛代价。”
林汐言指了指他穿在身上的工作服,问道:“所以你来这里工作,也是为了她?”
白凝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一直守着她,直到她出来的那一天。我现在挣的钱,一部分要还给方芳,因为当年整容的钱是她借给我的;一部分用作生活费;一部分被我以林汐月的名义捐给了贫困山区,因为我想替她多赎一点罪孽;还有一部分钱,被我存了起来,等她出来后,那笔钱可以应付我们未来的生活。”
“如果以后她出来了,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保证你们后半生的日子无忧无虑,毕竟她也算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她未来过得不好。”林汐言向他承诺道。
白凝摇了摇头,拒绝了:“林汐言,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不必再对她那么好,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虽然我爱她,但我也清楚,她犯下的罪真的很严重,就算我们未来真的穷困潦倒,你也不要帮助我们,那是我们应得的报应,就让我们自己去承担吧。你是个好人,林汐月伤害了你那么多,却从未和你道过歉。
以后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她。等她出狱后,我会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安静怡美的地方度过我们的余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既然我是她的另一半,那她欠你的那句对不起,理应由我代她还给你。
对不起林汐言,我替林汐月的所作所为真诚地向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她,就算不原谅她也没有关系。我向你保证,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的面前,不会再让她踏入你的生活半步,不会再让她有伤害你的那一天了。”
“你是个好人,其实道不道歉的,已经无所谓了,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很顺利,你不必特意带她远走高飞的。”
“我不是个什么好人,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白凝叹了口气,“我问过医生,换个新环境会对她的病情恢复有很大的帮助,所以等她出狱后,我会带她到全国各地看一看,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离开上海这个让我们都伤过心流过泪的地方。我想,也只有真正地离开了,她才会慢慢地忘记时禹辰,慢慢地忘记这里所发生过的一切,才会安安稳稳地同我过接下来的日子。”
林汐言看着他,竟然有些难过,是为他难过。
她明白林汐月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女人,不知道白凝设想的这些美好,未来究竟会不会实现,希望林汐月病好出狱之后,能够真正地想清楚想明白,别再作妖,同他安安稳稳地过上简单平凡快乐幸福的日子。
“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希望你们能幸福快乐地走到一起。你愿意为了她,主动帮她承担她所犯下的过错,愿意替她做好事赎罪,我想,总有一天,她会完完全全接纳你的。”
林汐月,你遇到了一个愿意拯救你、愿意把你从地狱里拉出来的好人,希望你能懂得珍惜。
说完后,林汐言离开了。
白凝怔怔地望着病房里不断疯闹的林汐月,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林汐月,你知道吗,从前的我一直以为,横亘在我们中间的,是身份地位的差距,亦或是年龄的差距。
但其实我错了,现在的我终于明白,成功阻碍你我的,是人性的参差。
如果你一直是个好人、不曾犯下过错的话,现在也不会被关在这里,而我只能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你受苦受罪,我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凝颓然倚靠着墙壁,耳边是林汐月大喊大叫的声音,痛一点点地从心底向外蔓延,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他紧紧咬着嘴唇,使劲用拳头捶打着墙壁,试图缓解心中浓得化不开的苦楚。
过了一会儿,林汐月的哭闹声终于停止了,他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地,望着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掌,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而又坚定。
等她出来,等她出来后,不管用尽什么方式,不管她爱不爱自己,不管她会不会恨自己,他都一定会牢牢地将她囚禁在身边,哪怕是用尽逼迫的手段,他也绝不会允许她再离开自己的身边半步,他绝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也绝不会再让自己经受像今天这样的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相思离别之苦。
他不能放手,不管她能不能放得下时禹辰,不管自己的心有多痛,不管自己是不是替身,他都不能放手,那些都不重要,完完整整地拥有林汐月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他那样告诫自己。
因为一旦放手的话,他深深地明白,下次进精神病院的,就会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