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六月十二,天木老人寿宴的日子。
一大早,几人便启程了,只是今日的路上有了一丝拥挤,不过拥挤的都是一些散人或者小门小派之人,大门派和其他一些有名望的势力一般都是在最后登场,燕青山他们自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夹在众人中间,随波逐流。
天木门位于江陵城南郊外的一片竹林里,绿茵遍地,景色宜人,不断有凉风吹着,令人心情愉悦,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路上也不时会有人讨论起这些年天木门的事情,这让燕青山他们对天木门也有了一些了解。
天木门虽说是个门派,整个门派上下包括却只有寥寥数十人,但无人会因此小看这个门派,毕竟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受伤中毒是家常便饭,此时就用得上天木门了。只是这些年来天木老人已经极少出手,传闻是在研究武学,不过江湖中人听闻此事,却是嗤之以鼻,天木老人已经年纪六十,再研究武学也注定不会有所成就。
天木门中现在主要出手医病的是他的一群弟子,天木老人收徒十分苛刻,他收徒有三点基本要求,天赋高、真心喜爱医术、心地善良,必须满足以上三点才能入门,别的不说,单是真心喜爱医术这个门槛就拦住了一大群自诩天赋异禀的人,试问,若不是被逼无奈,有多少人会真心喜欢这样枯燥乏味的事情,哪有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生活更让人心潮澎湃。
有失必有得,若一旦经过天木老人的考核,成为天木老人的徒弟,那前途自然也不可限量,至少一生富贵,名利双收不在话下。
目前天木门的正式弟子不足十个,考核中弟子有二十多个,还有一些丫鬟仆人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
随着众人穿过竹林,整个林子突然变的宽敞明亮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的一道长长的院墙,约一丈高,院墙中间是一道敞开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幅蓝色牌匾,牌匾不知道什么材质,外面却镶了金边,牌匾中间刻着‘天木门’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走游龙,也不知道是谁题的。
“这牌匾不错!”云峰抬着头,一副很懂的样子。
“这个牌匾怕是值不少钱!”燕青山附和道。
云峰惊奇道:“燕兄也懂书法?”
燕青山摇头:“不懂。”说着指向牌匾周围的金边:“不过我认识那金子。”
云峰摇扇一笑:“这天木老人虽是杏林高人,也免不了这俗气的东西。”
燕青山淡淡道:“或许就是怕江湖中这些粗人武夫不知道这字金贵,才用些金子镶着。”
“如此解释,倒是说的过去。”云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此时天木门口已经陆续有人进去了,门口几个天木门的小厮笑脸相迎,不断拱手向来往的宾客行礼,小厮旁边放了一张长形方桌,一个留着山羊胡,年纪约五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旁边登记着来往宾客的礼单,应是天木门的账房。
“巨鲸门,五人,十两银子!”小厮大声喊了一句。
巨鲸门领头的是一个体型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一脸富态的他此时却有些窘迫,身后几个弟子也是微微低下了头,毕竟一个门派前来赴宴拿十两银子,的确有些磕掺。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窘迫,账房先生微笑安慰道:“无妨,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心就成!”说完用笔在礼册上写下‘巨鲸门,五人,十两银子’。
“好了,进去吧!”小厮示意伸手示意几人。
巨鲸门几人低着头匆匆走入院中。
“镇威镖局,为天木门主祝寿,白银一千两!”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让后面的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看着面前的银票,那账房先生也眉开眼笑:“镇威镖局这几年顺风顺水,生意遍布整个中原,江湖上谁不知刘大镖头的名号!”
“挣个温饱罢了,都是虚名。”被叫做刘大镖头的中年男人一脸谦虚,指着里面:“如此,那刘某便进去了!”
“自然,自然,刘镖头快请进!”那账房忙让门口的两个小厮弯着腰,迎镇威镖局的人进去,然后才将镇威镖局的名字在礼册上记录下。
类似的场面还在不断的上演,礼金多的,昂首挺胸,小厮和账房满脸堆笑。
礼金少些的,就有些唯唯诺诺,小厮和账房虽然依然微笑示人,但里面夹杂的轻蔑还是可以看出。
“燕大哥,我们上多少银子呢,也没人定个数。”李清月眼看要轮到他们了,忙问道。
“这个让我来吧,这还挺麻烦的,参加个寿宴还要分个高低贵贱,手上没银子,去给主家祝寿都被人家嫌弃。”云峰有些不满的发着牢骚,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我们出个一百两好了,不多不少,要是这寿宴没个什么劲,我可就亏大了。”
燕青山却伸手拦住了他,道:“不用,这个钱我出了,我们是祝寿的,不是做买卖的。”
李清月知道燕青山身上没银子,平时都是用的铜钱,又不好直说,怕失了他的面子,拉着他胳膊,柔声说:“燕大哥,我出门的时候带了很多,我可以出的。”
“没事,这个钱我出,我们是好意来祝寿,他们不是说了吗,有心就成了。”燕青山不容置疑的说道,又看看门上的招牌,眼中带着一抹轻蔑。
“可是..”李清月还要再劝。
云峰突然插嘴:“李姑娘就听燕兄的吧,燕兄自有分寸,还能省下不少银子。”说完便把银票重新塞进了怀里。
李清月也只能作罢,“到时候若是他们刁难,自己再出手吧。”心里这样想着。
虽然人多,但进行的也很快,不多时,便轮到了燕青山几人。
“你这是?”那账房看着面前桌上静静躺着的一个铜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燕青山指着眼前的铜板,又指了指身旁的三人,淡淡道:“我们的礼金,麻烦记录一下。”
“一个人才一个铜板,会不会有些少?”那账房先生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搞错了。”燕青山摇摇头。
账房先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对嘛,哪有礼金就一个铜板的。”
“我们四个人一共一个铜板。”燕青山看着账房老头,笃定的说道,似乎怕他听不清,双手按在桌上,低下头,注视着他,声调又提高了一些:“我们四个人一共一个铜板,麻烦你记录一下。”
他身后的李清月小脸通红,低着头,感觉周围无数道鄙视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一向养尊处优的她有些无地自容。
云峰在一旁摇着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也不低头,也不出声。
那铁塔汉子石虎冷冷的看向那些嘲笑他们的人,被盯住的人连忙捂住了嘴,毕竟谁也不想招惹一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人。
那账房先生也是彻底失去了耐心,强颜一笑:“你们四个人一共一个铜板,很好,我这便记下,你们名字?”
“燕青山、李清月、云峰、石虎。”
账房先生用力将几人的名字写在了册子上,然后抬头眯着眼睛微笑道:“不用迎你们进去了吧。”
“看你们心意了,若是不愿意就算了。”燕青山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们自己有腿,可以走。”
然后跟三人打了招呼,昂首阔步向里面走去,进入院子后,几人打量了一番天木门的院子,院子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场地,场地很大,容下上千人不在话下,被数十件间屋子围着,这应该就是天木门招待客人的外院,院子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连通着大门口供人行走,过道两边摆满了宴会的桌子。
周围的屋子都有两层,第二层却不是屋子,而是类似于亭子一样,四面相通,此时也全部也摆满了桌椅,只是除此之外,还专门在二楼的靠前位置均匀摆放了一些较为显眼的长形方桌,想来是为了一些重要的客人准备的。
“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去,你可知我们总镖头上了多少的礼金。”一个年轻男子略微有些愤怒的质问声吸引了燕青山几人。
只见镇威镖局的一行人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欲登二楼,却被人拦住,其中一个年轻的镖师忍不住上前和天木门的人理论,而为首的刘总镖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但是脚步不移,似乎对于上楼势在必行,在他看来,自己镇威镖局这些年打出一些名气,江湖上也有些地位,自然不愿意和院内这些散人小户坐在一块,有失身份。
“不好意思,二楼暂未开放,还请几位贵客院内入座!”天木门的那名小厮不为所动,一边赔笑,一边指着院内的空桌。
“若是我们非要上去呢?”那年轻的镖师俨然有了怒火。
“不好意思,二楼确实暂未开放,还请各位贵客不要为难小的。”那小厮依然客气着,但脚下依然坚定不移。
“祥安,怎么回事?”在几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大师兄,这几位贵客要上二楼,可门主说了二楼暂不开放的。”叫祥安的小厮有些委屈地解释着。
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相貌温和儒雅,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是微微皱眉,镇威镖局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可毕竟也是小有名气的镖局,他们天木门有时候也会找上镇威镖局办事,可是二楼却不是他们可以坐的,因为二楼那些人他们是得罪不起的,但是镇威镖局他们可以得罪的起,权衡了一番,青袍男子也有了决断。
“这位便是青木门的亲传大弟子张松张师兄吧。”正在青袍男子踌躇难定之时,一直站在身后的刘总镖头走了出来,然后拱手行礼:“刘某早就听过张兄弟大名,深得天木门主的真传,前途不可限量,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青袍男子张松也是笑着回礼:“见过刘总镖头,刘总镖头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只是今日这事儿确实...”张松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唉!”刘镖头将手一挥:“这些崽子们不懂事,瞎起哄,客随主便,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我们就在院里随便找一桌子入座即可,没那么多讲究。”
“如此甚好,宴会一过,张某定亲自赔罪。”张松看刘镖头愿意让步,也是松了一口气,忙拱手致歉,倒也不是怕他,只是寿宴本事高兴之事,若因此闹的不愉快,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好说,好说。”
“刘总镖头胸怀大量,张某再次谢过了,只是在下还需要招呼其他客人,刘总镖头自便即可。”
刘总镖头爽朗一笑:“张师兄只管去忙,无需管我们。”
张松再次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刘镖头讨了没趣,一脸讪讪,对着几个手下斥道:“还不去占个好位置,等会被人占完了。”
几人不敢反驳,灰溜溜的找桌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