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后 , 真泉柏叫万福通知几个院长开会。金昌松因为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 上班铃声一响他便到办公室来了。听见万福主任通知他开院长会 , 他也第一个到了会 议室。几个院长陆续到齐后 , 真泉柏向大家通报了药材仓库被盗的事 , 并且将仓库鳖 甲库存的数量与账上的数量不符的事提了出来 , 把竹所长建议按过了秤的数量作为真 谦虚盗窃的数量说了 , 并且强调说如果按账面上的数 , 真谦虚就要杀头。为了给真谦 虚一条生路 , 他建议余下的作为仓库的亏损平了账。
因为一家人已经商量了 , 真旺庆表示支持 , 说救人一命是一件积德的事 , 不必再追究。艾国炎见两个内弟同意这个意见也表示赞成。杨陆军知道这件事弄不好就得罪 人 , 他也支支吾吾地同意了。金昌松却不以为然起来 , 说这么大一笔数字说算了就算 了 , 要坚持原则 ,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 该枪毙就枪毙。真泉柏见五个院长有四个意见是一样 , 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 , 最后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他交代万福主任做好会议记录 , 通知财务室做平这笔账 , 便宣布散会。到这个时候他手心上的汗才算干了 , 真泉柏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因为案情简单 , 真谦虚也认罪 , 法院很快便判了下来。宣判的那一 日 , 真泉柏带保卫科的百盛和办公室及其他科室不上班的人去旁听。法官宣布了判处真谦虚十年徒刑 , 他当庭表示认罪 , 不上诉 。临离开法庭的时候 , 真谦虚回头看了一 眼旁听席上的 人 , 希望能看见金红丽 , 能与她说句话 , 叫她照顾一双儿女 。见席上没有金红丽的人 , 他失望了 , 当看见真泉柏和百盛时 , 他大声说: " 请药坊的人给我带个信 , 叫红丽把一只眼睛角看一下两个儿女。" 顿了一下 , 他又提高嗓门吼着说: " 我出来以后非杀了金昌松不可 ……" 没等他再说下去 , 法警按下了真谦虚的头 , 将他拖出了侧门 , 推上了停在门口的警车 , 车马上启动了 , 驶出了法院大厅。
很快 , 真谦虚在法庭上说的话传到了金红丽的耳朵里 , 她关着西药房的门偷偷哭 了半天 , 到这个时候真谦虚也没有连累她 , 一个人把罪认了 , 她心伤不已 , 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听金昌松的话 , 害了真谦虚 , 也害了两个孩子。前几日她偷偷到学校去过一 次 , 打算看看两个孩子 , 给他们一点生活费 。哪晓得两个孩子早就不辞而别了 。据与 他们玩得好的两个同学说 , 女儿听说父亲做强盗被公安局抓了 , 躲在宿舍里哭了一天 , 觉得没面子见人 , 晚上便带着同样抬不起头来的弟弟偷偷回家去了 。原来无论怎么样两个孩子还能看见父亲 , 现在连父亲的影子都看不见。
西药房的事情一般下午不多 , 各科室该用的药上午就基本配齐领走了 , 金红丽打 算下午偷偷背着金昌松到真统一去看看两个孩子 。上了班以后 , 她打开西药房的门坐了一会 , 见没有人来要药, 又起身锁了门, 到金昌松的办公室看了看 , 见门锁着 , 知道他不是到工地上去了就是到城里办事去了 。便转身下了楼 , 到周家铺租了一辆小三轮车 , 一路颠颠簸簸地到了真统一 , 为了不让人看见自己 , 她叫司机一直将车开到了自己原来那个家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下车后 , 金红丽看见门前一片杂草 , 房子的门也 关着 , 一派死气沉沉的气象 , 心又一伤 。她慢慢走到门口 , 见门没有锁 , 轻轻推了推发现门从里面栓着 , 她心内一喜 , 又抬手敲了敲 , 可敲了半天也没有人答应 , 接着她 又重重地敲了几下 , 门内才传来脚步声。
过了一会 , 门打开了 , 露出来的是儿子睡眼惺忪的脸 , 这脸好像许多天没有洗了 , 黑一块白一块 。见母亲站在门口 , 他毫无表情地转身又回到房内倒在床上睡。
金红丽连忙跟进门来 , 几间房内看了看 , 没有看见女儿的身影 , 她又急急忙忙跑 进儿子的房内 , 问他姐姐到哪里去了。儿子有气无力地说姐姐早就走了 , 说是出去找事做 , 挣了钱就回来 。金红丽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 一个女孩子单身出去了 , 会有么好结果呢? 她的心一阵刺痛 , 看着厨房好像好久没有起火了 , 金红丽问儿子吃了没有 , 儿子摇了摇头 , 眼泪流了出来 , 开始轻轻地抽泣着 。金红丽的眼泪也出来了 , 她万万没有估计到自己一走真谦虚就倒了 , 这个家也随之毁了 , 但是这一切又无法再挽回。 她擦了擦眼泪轻轻拉起儿子 , 叫他跟自己一起到街上去吃点东西。
儿子这个时候也六神无主了 , 见母亲叫他走 , 他也只好跟她一起走 。自从姐姐走了以后 , 他就这样在家里睡着 , 有时隔壁左右的婶娘们见了他 , 给他一碗吃的 , 他就吃了 , 没有人给他饭吃 , 他就在家里一睡便是一天。又一天多没有吃饭了 , 他早就饿了。跟着母亲到周家铺以后 , 金红丽连忙在路边的一家小馆子里叫了一碗肉丝面 , 加了两个鸡蛋 ,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吃了。她又想了想 , 从身上拿出一百块钱塞在儿子 的手上, 叫他回家里去 , 自己弄饭吃 , 说过些时再去看他。
把儿子送上车以后 , 金红丽又马上跑到西药房来坐着偷偷流泪 , 她不晓得女儿落到何方去了 , 在外边日子如何过。更不晓得自己如何帮儿子度过这个关 , 她巴不得他们都快快长大成人 , 能够自食其力。金红丽更想不到的是儿子兵宝看着手上的钱在半路下了车 , 又爬上了一辆进城的客车走了 , 从此杳无音讯 , 她这一生再也没有见到过 这个儿子。过了好多年她才听说女儿很早就在广东与一个好大年纪的人结了婚 , 至于她过得怎么样她也完全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