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海,穆承影和容绫来到城郊,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石板路散步。路边是一座围墙,抬头可见墙内高大的梧桐树。容绫未曾来过此地,不知前面是何地方。走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周围,问穆承影:“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呢?”
“绝剑山庄。”穆承影答道。
“你家?”容绫愕然。
“是的。”穆承影点点头。
得知要去绝剑山庄,容绫心里有些忐忑,说道:“我不方便去吧?”
“怎会不方便?”穆承影说,“你是我朋友。”
容绫止步不前,为难地说:“穆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吧。我离家多日,得回去了。”
“都到门口了,进去喝杯茶再走也不迟。你看,围墙的尽头就是正门。”说着,穆承影指了指绝剑山庄的大门。
这时,穆纯均和馨宁从山庄里走了出来。穆纯均站在牌匾下,问道:“方才不是有人说看见承影回来了吗?”
馨宁走下台阶,看了看周围,忽然高兴地说:“小姐,你看那!”说完,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穆承影。
穆纯均顺着馨宁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又惊又喜。她快步迎了过来,说道:“承影,你总算回来了!”见到容绫安然无恙,穆纯均不禁暗叹她命大。她冲着容绫笑了笑,问道:“容姑娘,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容绫抿嘴一笑,回答说:“已经好了,谢谢穆姐姐关心。”
“看你们风尘仆仆,这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穆纯均看着承影那略显憔悴的双眸,话语里满是心疼。
穆承影露出微笑,说道:“就当是外出游玩了。”
穆纯均优雅一笑,道:“别站着了,快进门,去跟娘报平安。”
穆承影说了一声“好”,接着转向容绫,请她进门。几人来到前院,只见陆桢钰正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看书。
来到陌生的环境,容绫有些拘谨,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穆承影知道她腼腆,于是拉起她的手,走向母亲。俩人来到陆桢钰身边,穆承影说道:“娘,我们回来了。”
自己的手突然被穆承影握住,容绫的头脑一片空白,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陆桢钰身旁了。容绫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抽回了手。
陆桢钰抬起头来,容绫不禁看傻眼了,穆承影的母亲竟然如此美丽,难怪他这么好看呢。陆桢钰放下手里的《孙子兵法》,站起身来,冷冷地说:“回来就好。”她瞟了一眼容绫,又问:“这位,就是容姑娘?”
穆承影点点头,“是的,看来姐姐已经告诉您了。这是我朋友,容绫。”说完,他又向容绫介绍自己的母亲。
容绫面带笑意,彬彬有礼地说:“晚辈见过穆夫人。”
陆桢钰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说道:“不必客气。你们刚回来,先去吃点东西吧。承影,半个时辰之后到书房来找我。”说完,陆桢钰拿起石桌上的书,径直走进了前厅。
气氛有些尴尬。不知为何,容绫觉得穆夫人对自己有一丝敌意。她不禁有些失落,心道,莫非是自己给穆承影添了麻烦,所以惹得她不高兴了?
饭后,穆承影准时来到书房找母亲。书房的门开着,陆桢钰正背对着门,望着一面墙出神。穆承影轻轻敲门,得到母亲的应允之后,他走进屋内。陆桢钰转过身来,徐徐走向穆承影。
穆承影问道:“娘,您找我有何事?”
陆桢钰指着那面墙,说道:“你可还记得,这里曾挂着一幅画?”她的语气有些苍凉。
穆承影点点头,“那是姑姑的画像,几个月前被人盗走了。”
“你可知道你姑姑是怎么死的?”
穆承影凝视着那面墙,双眸浮起一丝忧伤。顷刻,他缓缓道:“去找楚游报仇,死在了大漠。”
陆桢钰叹了一口气,讲道:“你祖父被害之后,穆家受尽了欺凌。镆剑山庄失火那晚,你患了重病,你爹和我带你外出求诊,这才躲过一劫。你要牢记,是楚游毁了镆剑山庄,害死了庄里的几十口人。”
这些话,穆承影从小听到大,早已烂熟于心。他深知楚游对穆家的伤害有多大,然而听的次数太多,心里也渐渐失去儿时那种激愤的情绪了。他低下头来,平静地说:“孩儿不曾忘记。”
陆桢钰盯着穆承影的眼睛,低声道:“你姐姐告诉我,上次你们刺杀楚游时,容绫站在楚游那边。这事若让你爹知晓,他定会杀了容绫。”
穆承影微微蹙眉,委屈地说:“娘,害死祖父的是楚游,我们不能是非不分啊。”
陆桢钰正色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游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朋友也绝非善类。凡是楚家之友,皆是穆家之敌。希望你和容绫能够划清界限。”
“绝无可能。”穆承影坚定地说。
“放肆!”陆桢钰斥道。
穆承影望着母亲,心中虽有怨言,却也没有说话。沉默片刻,陆桢钰的神色温和了一些,说道:“你别忘了,你和袁子瑛还有婚约。你把容绫带回家,若是被袁家知晓,你该如何解释?”
“我根本不必解释。这门婚事,我从来没有同意过。”穆承影回道。
“承影,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门亲事,是十五年前就定下的,如何能更改?”
“反正,我绝不娶袁子瑛。”
“是为了容绫吗?”
穆承影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没有回答。从穆承影的眼神里,陆桢钰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冷笑一声,无奈地说:“论相貌,论家世,子瑛哪一点不如容绫?”
“她哪一点都不如容绫。”穆承影冷冷地说。
陆桢钰扬起手来,想要打在穆承影的脸上,却还是忍住了。她的手在空中停留片刻,又缓缓落了下来。她克制着怒意,转过身去,斥道:“倘若你想悔婚,自己亲自去跟你爹说!”
穆承影望着母亲的背影,心里自责不已。他沉默片刻,失落地说:“娘,如果没有别的事,孩儿先回房了。”
穆承影从书房里出来,径直走向后山。山坡绿草如茵,溪水潺湲,容绫和一个丫环正在亭子里下围棋。见到穆承影走来,那丫环顿时面露喜色,唤道:“公子,你回来了。”
“攸宁,你先下去吧。”穆承影对那丫环道。
攸宁点点头,转向容绫,笑着说:“容姑娘,那我先走了。”
容绫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攸宁走后,穆承影在容绫对面坐下。他低头瞟了一眼棋盘,拿起一颗棋子,顿了顿,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容绫看出他心情不佳,却不知所为何事。她看了看棋子,温声询问:“既然拿起了棋子,为何又不走了?”
“无论怎么走,都会输。” 穆承影的话语有些落寞。
容绫温柔一笑,说道:“只要棋局没结束,就有扭转乾坤的机会。”说着,她移动几颗棋子,使自己输了。
穆承影看着棋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神却是凄凉的。他望着容绫,惆怅地说:“不是每一个对手,都像你这样仁慈。”
容绫来到穆承影旁边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呢?”
“没什么。”穆承影轻描淡写地说。
容绫低下头来,沮丧地说:“穆公子,我得回卧龙岛了。”
穆承影的目光微微颤了颤,劝道:“何必如此匆忙?多住几天吧。”
容绫轻轻摇头,说道:“我久久未归,师父定然很担心。你救了我,我会一辈子铭记于心的,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我自愿救你,无需报答。只是,这附近的港口都被封了,你要如何回去?”
容绫想了想,回道:“我的计划是先往北走,再从岑港乘船回去。”
“岑港已被倭寇占领,明军正与之交战,混乱不堪,太危险了。”
说到倭寇,容绫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她将一颗棋子紧紧攥在手中,说道:“没事,我不怕倭寇,也不怕战乱。”
“我陪你一起去吧。”穆承影说,“正好,我也想出去外面走一走。”
“不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容绫看着穆承影,神色有些紧张。
“你一个姑娘都不怕,我怎会怕呢?”
“可你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的家人交代?”
“放心吧,我的武功虽然不算高,但足以保护自己。”
容绫犹豫片刻,最终点头道:“那我们今天就走。”
穆承影和容绫来到岑港时,已是傍晚。他俩骑着马,在逶迤的山岭上走着。容绫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对穆承影说:“夜色渐黑,再过一会儿就连路都看不清了,我们得尽早赶到海边。”
“放心吧,就快到了。”穆承影说,“这条路,我曾经走过。海边有一些渔民,我们可以租船自己去,也可以雇船夫载我们。你想怎么走呢?”
容绫稍加思索,回道:“路途遥远,还是找两个船夫吧。”
穆承影点头道:“听你的。”
俩人继续走着,前方的天空越来越亮。容绫抬头看了看,疑惑道:“太阳都落山了,前方为何明亮如昼呢?”
穆承影勒住马,警惕地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容绫也停了下来,隐约听到一阵厮杀声。她眼睛一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前方是岑港战场。”
穆承影目光一沉,说道:“是的,看来双方正在激战。既然遇到了,我们就去助明军一臂之力吧。”
“义不容辞。”容绫斩钉截铁地说。于是,他俩快马加鞭,向前赶去。
俩人来到山顶,只见前边还有一座大山,倭寇的寨子就在顶峰。此时,山腰战火纷飞,鼓声震天,明军正试图攻上山顶,然而倭寇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地位。一旦有明军进攻,倭寇就放石头下来,并以火炮和利箭攻击。许多受伤的明军将士滚下山坡,场面极为惨烈。尽管如此,明军还是一批接着一批地上山,冒死挺进。
容绫眺望前方,担忧地说:“山路崎岖,倭寇的寨子易守难攻。依我看,明军的胜算不大。”
“岑港久困不克,这群倭寇确实难以对付。”穆承影冷静地说。
容绫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山顶,又道:“我们能看到的倭寇不多,看来,主战场不在这边。”
穆承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这边的山路多数都被巨石和栅栏封死了,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这儿进攻,难度不小。显然,明军的主力也不在这边。”
容绫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穆承影转过头来看着容绫,说道:“不用,倭寇仗着西边山势险要,疏于防守,我们正好可以从这儿杀出一条路,直取巢穴,令倭寇措手不及。”
容绫看了看手里的佩剑,又看了看穆承影,说道:“你没有带兵器。”
穆承影从袖子里取出五把竹叶形的飞镖,说道:“这就是我的兵器。”他将飞镖放回袖中,又道:“阿绫,虽说你武艺精湛,但倭寇人多势众,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也要时刻小心。”容绫叮嘱道,“战斗结束之后,我俩在山顶汇合。”
“好。”穆承影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过去吧。”
接下来,穆承影和容绫腾空而起,运用轻功,飞向前边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