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五一听,却连连摇头,好心道:
“丁公子,哪里要你去寻。你有所不知,这里也并非只我们三个,隔壁的两位行走也在。这些跑腿的活,就让他们去干好了。你才从坊市回来,就好好歇着吧。”
对方还真是一片好心,满满地照顾之意。
看来,是真被自己折服了。
可不好反驳。
“啊,太七竹八也在……那我们赶快汇合一处,商量个主意吧。”
丁贵无奈,只好佯作惊喜道。
“何须商量,他们不去也得去……方六,你去隔壁知会一声,就称情况紧急,现征调他们二人代为奔走……丁兄弟,你和我直接去三层好了。”
白五心中似憋着一口气,现在稍镇定下来,马上趾高气扬道。
当然,是对别人。
眼见方六点点头便出洞而去,丁贵也只好和白五相携而出。
来到三层第二间贵宾室内,仍只有回七能说话。
但才一会工夫,他看上去更加虚弱了,只怕神魂大亏,意识不保也有可能。
见了白五到来,居然也没多少欢喜,甚至只瞅了一眼,便闭起眼睛。
丁贵从旁观察到这个细节,才猛然记起,回三自一开始,就很不喜平断山城传送堡的新来堡将,连带着,也不喜连平岗的鬼将。
那其心腹,不喜白五,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白五出声阻止,但丁贵还是执意将首间贵宾室的杏四等四个半截鬼躯,提到第二间贵宾室。
是真的提过来的。
原本他要矮于所有兽人鬼,但现在他们失去了四肢,丁贵反倒超出不少。
一手一个,跑了两趟。
真不敢相信,他们便是先前共同宴饮的座上客,现在却犹如死物。
倒也没有多少血腥和恶心,因为自己便亲手行过类似“恶迹”。
当时替袁熙报仇,于江子函,便虐杀了贝五。
而且,比项坚的手段还要狠厉。
当时可是刀刀断在贝五关节,一边听其哀嚎,一边将其大卸几块。
不过,这样一想,倒没见项坚肢解的凶器。
看所有断肢的切口,当是什么利刃所斩。
可两间洞室中,却没发现任何染血之器,倒是堡将的随身刀剑,各有一把,却无任何血迹侵染。
或许,是被项坚等人带走了吧。
“哼!”
稍微出了个神,便听耳边传来重重冷哼声。
其实早就有感,是方六领着太七竹八过来了。
这个太七,还真是小心眼。
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气性,居然因为一点不着边际的小事,便处处针对自己!
回三允自己堡内飞行,这能怪自己么?
唉……
丁贵只作不闻,也懒得转身,继续埋头将所有躯干摆放舒适。
算是稍给这些兽人鬼大爷们,一点体面了。
很快,八个半截鬼躯,全都被置于干草地面,分别是杏四、巴五两个无关人员,三个巡查,外加三个堡将。
唯有回七被置于石桌上,保持斜躺之姿。
其背后靠着的,便是其自身四肢。
倒是竹八好心,也将隔壁的那些断肢拾了过来,一时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便堆于一旁角落。
好在这是冥地,大家都还克制,看了几眼,便接受了如此血腥场面。
趁着整理工夫,诸人倒是将躯干身上的各种物件,顺带归拢了一下。
这不,回七栖身的石桌前,便堆了一个小山堆。
多是宝钞,次有元宝,再是一些丑陋的小石头,然后还有一些古怪小物,却又不像有用之物,纯粹辨不出用途而已。
己深悉兽人鬼的猎奇习性,这些都不算什么,又没有透光石,丁贵便不去关注。
但他一直在留心,原本窃听到的,杏四要献于自己的那个精美小瓶,却不见踪迹。
不光杏四身上没有,就是所有半截躯干身上也没发现,甚至两处洞府中也未探到。
看来,项坚走前已搜查过他们一遍。
其他物件不知道有没有带走,至少,小瓶铁定被带走了。
倒是可惜。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回七兄弟,你恐怕也不清楚整件事情,我就再简单说一遍,也是结合我和丁公子,以及你诉说的信息,共同推测出来的经过。若有不准,大家都可以补充……现在堡内所有的同伴都在这里,那些鬼囚已一个不存……行凶者便是你们容留的项大爷,而贵堡的三个堡将却是帮凶……”
白五随意招呼一句,便自顾自地盖棺定论道。
以丁贵听来,所说应当符合事实。
只是于白五自身的事情而言,稍显添油加醋。
不仅称被小六言语威胁,还假称被拳脚相加过,所以他和方六才忍辱负重,不敢私自外出。
众人听罢,居然没有异义。
就是太七竹八,也连声附和。不管是否有意见,他们两鬼形同局外人,与自己相当,置身事外便是最好选择。而观回七态度,他们九个半截身躯,果然只知三层情形。他也是匆匆从四层赶来援手,才到此洞,还没说上话,便被项坚正面所伤。所以,对于更多细节,并不清楚。眼下,他一听说走脱了鬼囚,立即情绪激动。
想来,虽然他们受伤的堡将们,职责已然履行,但身为亲信,也会替回三的前途担忧吧。
白五见大家一阵默然,心中稍安,不再拖延道:
“好,诸位既然都已清楚事情经过及处境,那我便当仁不让,暂掌大局,就先分派一下任务……太七竹八,你们二人惯常行走,就由一人去坊市采买丹丸,另一人则去请回堡长回来主事。我、方六还有丁公子,则暂留堡内照料诸位受伤的同仁……”
想不到其说话有理有据,任务分派也有些水准。
只是不待说完,太七便大声反对道:
“不妥!白五……大人,姓丁的和我们同一批传送至此,又同为行走之人,怎能独留他在此?他又能照料什么?我以为,他身为异族,又与那姓项的贼子有点交情,更不能让他留下来了……应当让他去寻回堡长,才是最好。”
此番反对之词,怎么听,都像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意味呢?
倒是其身旁的竹八一副无所谓模样,少有言语,只点了一下脑袋,也不知是附和谁。
虽置身怀疑之中,丁贵心中却乐开了花。
当然,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动了动嘴,似想反驳。
见众人望来,尤其白五似要帮忙喝斥时,他赶忙抢在前头,以无奈地口气道:
“哼……去就去,只要能出点力,我责无旁贷。白五大人,既然如此,那便算我一个,我会去寻找回堡长。只是若找不到,还请不要怪罪……最好,咱们得商量个具体所在,我也好速去速回。”
本打算听从分派,若中途回三未归,再毛遂自荐一次。
现在更好,有太七搅局,颇合心意。
“如此,那竹八,就由你去坊市采买,桌上的钱财尽管带上,除了丹药,也带点酒食回来。”
白五望了丁贵一眼,似确认其心甘情愿,便指名道姓,具体分派道。
“知道了……事不宜迟,我便先行一步。”
竹八毫无二话,留下一句,其瘦长身躯便行动起来。
很快,便揣着满怀的“零钱”,离开洞府,消失于众人感知中。
白五见此,颇为受用,似体会到了调兵遣将的感觉,转而对石桌上的半截身躯道:
“回七,此地善后之事,理应由回堡长出面。只是他迟迟未归,也不是办法。你可知其去向……也只有你能知道点信息吧。”
回七听问,眯着的眼睛居然阖上,半天后才睁开,似下了很大决定一般,边咳边叹道:
“罢了,太七,丁公子,咳……你们要寻回堡长,咳,就先去雁落坪看看。若不在那里,便去附近的留光顶或留客山看看,咳……多半是在其中一处的……咳……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咳……咳……”
说罢,便再次阖眼,似难以坚持下去。
只是其所说的范围太大了,可不好找。
丁贵心中陡然不忿。
这回七还真奇怪,先前独自面对自己时,只称不知道。
现在于众人面前,又道出留光顶和留客山。
岂不表明,他对自己,颇不信任?
这些兽人鬼,一个个的,真是心眼比毛发还多。
亏自己以为,白五问了也是白问,可能要从回三的案头文件上,来查找头绪了……
再一偏头,旁边白五居然也气得不轻。
眉头拧巴,怒目望着回七。
是了,回七答话也只面向自己和太七,显然同样不信任他。
这……好乱啊……
不过,乱点也好……
“走吧,丁大公子,我们有三处地方要寻找,可耽误不得。”
这时,太七适时提醒道。
只是其阴阳怪气,似有阴谋得惩后的炫耀。
丁贵听在耳中,大为不爽。
还真是难有如意之事,总得出现点莫名的羁绊啊。
他暗暗决定,待会要好好问问对方,究竟怎么回事。
当即轻“嗯”一声,对着白五、方六及回七稍一拱手,便率先往洞外飘去。
才到洞口,太七便跟上来了。
丁贵再次飞起,对方果然也跟上。
那对方,也不再顾忌什么禁飞令了吧。
也是应当。
“丁月,是不是很难过?白白讨了白五的欢心,不还得和我一样,出来寻人么?”
一点不意外,才飞出没多远,便听太七在身后讥讽道。
“太七,你可还记得,在平断山城传送堡,是谁赠了你一颗提神丸吗?”
丁贵稍降速度,事实上飞得也不快,将一前一后的飞行,变为并肩而行。
他并非小气之人,此问,也只是想捋清楚对方的怨懑从何而来。
“哈哈,不愧为小小人鬼,区区小惠,何足道哉?时隔多日,亏你还好意思问出口,呸!”
太七不屑道。
记是记得,却根本没放在心上。